裴若云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敢说。欺君是要掉脑袋的罪名，这她是知道的。
皇上看着殿下跪着的裴若云挥了挥手，“我记得裴英有个女儿，宫中选妃的那年病了，之后就一直没好过。”
裴若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起来，她爹的确是裴英，她也是那年宫选跑出来的。但是她不敢认，认了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会祸及全家。
皇上呵呵一笑，将手里的朱笔放下。“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要插手朝堂之事。”
裴若云猛地抬起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皇上开口道，“行了，朕马上安排人送你回江陵。”
裴若云暗暗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她此次出来可不是小姑娘看多了话本子只想着逃婚的，而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怎么，你已经欺君了，还想着抗旨？”皇上见她一直不出声问道。语气里的威严压的她直不起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不敢反驳但也不想就这样被护卫带回江陵。
“皇上，民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朱门就被人打开。一束光透过门缝直直的照在裴若云的身上。
“皇上。”来人急匆匆的跪在她的旁边。
裴若云红着眼圈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张清冷的面孔。
“皇上，自清早就知道裴昀是女儿身。”他一字一句，字字掷地有声。惊得裴若云都有些措手不及。
“王爷，你早就知道？”裴若云惊讶道。
皇上指着裴若云道，“你还以为自己瞒的密不透风。却知道只有朕那个傻儿子和沣平瞒在鼓里。”
裴若云只能由着他去骂，却不想萧自清先开了口，“皇上，自清想把她留在身边。”
皇上长出了口粗气，似笑非笑的看着萧自清，“你可知沣平前几日求朕赐婚，赐婚的人就是这个裴昀。”
萧自清暗暗咬牙，上次皇上莫名其妙的提起裴若云他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这个丫头暗中搞事。
“妙妙年龄尚小，这件事还是由我这个兄长说了算。”
皇上冷哼了一声，“她是年龄尚小，但是都求到朕这里。你觉得她是随口说的？裴昀闯下这么大的祸你还要护着？”
萧自清的背挺的笔直，“皇上，自清留她在身边自然有道理。”
皇上气的砸了桌上的砚台，“你能有什么道理？莫不是你也想求朕赐个圣旨吧。”
上好的红丝砚在裴若云的脚边碎成了渣滓，她吓得浑身一抖又低下头去，连声音也微微发颤。
“裴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这几年家中以后继无人。民女作为嫡出的子嗣自然要为家族做打算。”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来打量着皇上的脸色。“民女不信只有嫁入帝王家才能让家族兴盛。愿意出来闯一闯，给家族一番生机。”
倒是少有女子这般想。皇上的脸色稍霁，歪着头笑道，“裴家的男子如此不成事？让你一个女儿家出来谋划出路？”
自她这一辈起，族里的子嗣就大不如前。仅剩的几个堂兄也不是读书的料。
她沉默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皇上愿不愿意和民女打个赌。”
皇上好笑的看着她，从来就没有人敢和自己打赌过。他一时来了兴致，“你要和朕打什么赌？”
裴若云的眼睛里闪着亮光，“皇上不信民女能兴盛家族，民女可以证明给皇上看。”
皇上捋着胡子哈哈一笑，“行，就赌这个。朕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女子怎么把裴家带回钟明鼎盛。”
第39章
裴若云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她曾想过有生之年能够得窥天颜，但是也没想过是这种方式。
萧自清瞧她吓得不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以为她有多胆大呢，敢和皇上打赌。没想到吓得腿都软了。
“你胆子可真大，敢和皇上打赌。”萧自清揶揄着道。
裴若云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当下反驳道，“我这是跪的。殿内的地砖又冷又硬。回去免不了要上药。”
说着她弯着腰揉了揉自己发胀发酸的膝盖，长叹了一口气道，“还好，皇上宽宥。不然我可能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萧自清微微一笑，伸出手代替一旁的小内侍扶住她的胳膊。宽慰着道，“你且放心吧，皇上不会要你的性命。”
裴若云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这是为何？”
萧自清歪着头看了看四周，扶着她一步一步向前挪着道，“你只知道皇上宠爱袁贵妃却不知为何。想当初，袁贵妃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裴若云拖着腿艰难的向前走着。也是，袁贵妃出身自将军府，想来虎父无犬女。只是……她突然想起秦王那个憨傻的样子，可惜了袁贵妃的脑子和气度。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慢慢的走到了宫门口，一抬眼就瞧见承影牵着马车站在那里。
萧自清打量了下周围屈身将她抱了起来，“你的腿不方便。我抱你上马车。”
裴若云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宫门口的守卫不知所措，这许多人肯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想着就要挣扎着下来，没想到却被萧自清抱的更紧。“宫门口人多，你挣扎的越厉害，耽误的时间就越多。”
裴若云仔细想了想，只能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上了马车。只是，若以前没挑明自己的身世还好，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马车里，药酒备的齐全。萧自清默默将裴若云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哎！”裴若云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惊呼了一声。“王爷，你做什么。”
萧自清拿起了一旁的药酒摇了摇。“你也说了大殿里的地砖坚硬的很，要是不及时上药很可能会落下病。”
裴若云红着脸，眼疾手快的夺过了他手里的药酒。“伤在腿上，我可以自己上药。”说着她就转过身去，将裤脚卷了上去。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腿。
果然像萧自清说的，她的腿上青紫一片，轻轻一碰就钻心一样的疼。
萧自清不经意间瞥见了那抹洁白，轻咳了一声也悄悄的别开了头。“伤成这个样子，本不应该走路。只是宫内耳目众多，所以才让你强撑着出了宫门。”
裴若云想起空荡荡的大殿外，又想起宫门口那一排排的侍卫，倒是比宫里还要引人注目。
她低垂着头喃喃自语，“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女儿身就该避嫌才是。”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的落在了萧自清的耳朵里。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话是这个理，只是你的腿伤的不轻……”他的话说了一半，就看见裴若云一副狡辩的眼神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认错道，“是我欠妥当了。”
裴若云从未见过他低头，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将药酒倒在手上，搓热了才涂抹在伤患处。膝盖传来的酸疼让她吸了口凉气。
萧自清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要帮她上药却听她问道，“宫里的眼线多，但宫外的也不少。王爷此举会惹人议论。”
萧自清皱着眉头瞧着她腿上的青紫，只觉得刺目。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下来，耐着性子解释道，“看守宫门的侍卫虽然多但不会背地里嚼人口舌。宫里的内侍们伺候贵人，少不得有各宫的眼线。”
裴若云闭上了嘴，暗暗腹诽。虽然此举是为了她好。但是萧自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还是要避嫌的好。
“王爷，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她一时好奇，犹豫着问出口。
萧自清含笑着道，“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是女子。”
裴若云惊诧的抬起头，“第一面？”
萧自清轻轻颔首，解释道。“虽然你胸前束了生巾，但是男女结构大不相同。有心之人一看就能看出。况且我还曾学医。”
裴若云涂好了药将裤腿放下。心中还是疑惑不解。“可是你既然知道我是女子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汝南。”
萧自清歪着头想了半刻，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初次相见他以为裴若云是秦王 府中的妾室。后来得知她是门客突然就起了好奇。总不能和她说自己是一时兴起把她要过去的。
裴若云见他不说话只以为有什么内情，干脆也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