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徐霁没看出来。
“项目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卢霖脸色如常,思维清晰。
徐霁“嗯”了一声,大约是被包厢里酒气熏得狠了,她这会儿蠢蠢欲动地想着好风好月好光景,聊什么见鬼的工作,不如我们来聊聊戒指的事儿?
她这么想着,拇指下意识地在无名指的戒指上摩挲了几下,犹豫着要不要摘下来还给卢霖,但又觉得有些矫情,毕竟本来就是给她买的。
卢霖大约是笑了笑,说:“留着吧,我眼光不错,这个你戴真挺好看的。”
他这么一说徐霁反而尴尬了,立马摘了下来:“不了,还你,哎也不合适……要不这样,多少钱,我转给你。”
卢霖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黑,徐霁心道不好,再怎么说人家买戒指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想送的,现在自己说花钱买似乎确实不大对劲儿。
卢霖垂着眼睛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又不是代购。”
“嗯?”徐霁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带了股子赌气的意味。
她被自己的脑补给萌到了,心想闹呢,卢霖还会闹小脾气,自己怕不是臆想过多了,但这想法一冒出来就刹不住,她热血上头脱口就是一句:“当初跟我结婚,你是真心的吗?”
卢霖站定,缓缓掀起眼皮看她,他眼底映着灯火,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目光有些湿漉漉的,徐霁又想起相亲那天,那天卢霖比今天要冷静多了,眼里也一直带着得体温和的微笑,她想如果人注定要用一场婚姻去逃避生活,那卢霖应该是个令人动心的选择。
然后卢霖缓缓开了口,带着些微酒后的鼻音:“我是。”
“那为什么……”徐霁心里吐槽着人果然不能晚上聊三观和感情问题,贼几把容易陷进去,可是嘴巴很诚实地接上了下半句,“……后来又要离婚?”
卢霖怔怔地盯着她,酒后的他对时间的感知似乎是出了一点点问题,正常状态的他永远得体、从来不会放肆地盯着别人这么长时间、不会让人感到任何的不舒服。
他说:“因为我不想就这样结婚。”
说完他又垂下眼睑,打开手机开始叫车。
徐霁刚刚克制不住加快的心跳骤然一落。
哦,原来如此。
只是因为不想就这样结婚,他们的结婚方式实在太仓促了,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未来规划,只是两个关系寻常的熟人而已。
对婚姻而言,这实在是显得太不尊重了。
卢霖是能为了一场萍水相逢的婚姻而去挑选婚戒的人,他不甘心婚姻就此定格成这种粗糙随意的模样,也是正常吧!他那么一丝不苟的人,婚姻也应该是一丝不苟的才对。
车来了,卢霖拉开后车厢的门,伸手扶着上方防止徐霁撞头,而后自己拉开副驾座的门坐了进去。
看,他连喝多了都这么得体温柔。
chapter 10
两周之后产品部的方案不出意外地被否掉了,徐霁心想完逑了,喝酒误事了吧,那学长怕不是那天喝多了压根忘掉了这个项目吧?那卢霖岂不是根据约定得引咎辞职?
不行吧,这明明是自己搞出来的破事儿啊!
徐霁打算直接去找朱总把责任揽下来,总不能真让卢霖替她担责。
结果屁股还没离开凳子,陈序那活宝就嘿嘿贼笑着过来串门了。
“你还笑得出来?”徐霁震惊道。
陈序无辜:“我现在连笑都不行了?”
“项目黄了,你的四代平台胎死腹中了吗?”徐霁对陈序向来没个好脸。
“谁说项目黄了?”
“楼下不都在说吗?”
“他们知道个鬼啊!”陈序又把自己瘫进椅子里,舒服地叹了口气,“衡安科技的项目确实黄了,那负责人为了向上头示好,明摆着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用低价外包来代替我们的产品,我本来还想着这事儿他妈的我们除非自己压价才行,结果现在,哈哈——”
陈序伸着脖子笑了两声:“衡安科技是衡安集团的全资子公司知道吧?”
“嗯哼。”徐霁应了一声,没太明白。
“衡安集团也在采购办公软件,卢霖给衡安科技的还是之前的框架,但是拿着四代平台的框架送到了衡安集团。按照规矩来说,他们这种国企,一般采购这种大型项目都是需要公开招标的,衡安科技原来的做法其实是打了个擦边球,甚至上头批的经费有多少能用来办事都不知道,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衡安集团决定公开招标了,衡安科技是被逼解约的,压根就没钱给他一个子公司单独采购办公软件。”
徐霁不太懂技术:“公开招标的话,我们的东西能成功中标的概率很大?”
陈序轻蔑一笑:“大?”
“我跟你讲,四代平台不说全球,在国内目前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国内吹一站式的办公平台都吹了多少年了,有几家能真正做到?还有什么开放、包容,这些东西都是这几年行业里瞎几把吹的大热点,但是真能做到的我告诉你,没有!至少国内绝对没有!”
“而我的四代宝贝,它做到了,它能无缝对接企业现有的所有办公系统,实现了数据同步,这才是真正地开放包容,而且,在四代平台上,企业OA、CRM、ERP等系统,全部都能纳入进去,一站式绝对不是吹的,更不用说这玩意儿还能二次开发,我他妈的简直就是个天才。”
徐霁被陈序娘唧唧的吹嘘给恶心得够呛,强行打断:“但是我听说你们投标又不是光看产品,价格,行政商务对接都得到位吧,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啊!小徐法务你不是这行的你不懂,这事儿我卢老大已经搞定了,连陪标的两家都定好了,到时候去走个过场,妥妥的。”
徐霁:……
竟然还能这么玩……
不过……卢老大是什么鬼?
“卢老大啊,他连衡安集团的太子爷的线都能搭上,我叫他一声老大不亏吧?”
徐霁愣了一下恍然,她就说那天同学会哪里不对,如果那位陈学长只是个普通的企业高管,席上的那些人也没必要毕了业还这么巴结他,原来是衡安的太子爷。
只是既然这样的话,当初卢霖所谓的“站队”,其实就是站到衡安的太子爷派系,这换个人早颠颠儿地就去了,还管什么企业氛围不氛围的,这种金大腿抱着别撒手才是第一选择吧?
徐霁被感动得够呛,心想虽然卢霖不知道富贵会不会淫,但是贫贱肯定没有移,是个真君子啊!
自己为公司内推了这样一个人才,简直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要不干脆去找朱总再要点奖金请卢霖吃饭得了。
提到吃饭,徐霁想起来自从同学会后,自己跟卢霖就没见上几面,更别说吃饭了。
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自己跟卢霖好歹当了小半年的名义夫妻,真是的。
然后徐霁又想起来同学会的事,她其实不太理解卢霖为什么非要她顶着卢太太的名义跟他一起去参加,卢霖对此的解释是自己半年前刚说自己结婚了,现在让同学知道自己离婚了未免太没面子,但这个解释很牵强,因为卢霖显然不是个好面子的人。
徐霁把陈序轰走,自己拎了个杯子去水房,水房有茶叶,徐霁顺手泡了一点,是当季的白茶,茶香浅淡却回味悠长,她还挺喜欢的。
四下无人,徐霁端着保温杯悄悄下了楼。
20楼忙成一团,没人注意楼梯口端着保温杯的某法务,巧的是卢霖正好在大厅,跟两三个人凑在一起拿着几份文件说什么,从徐霁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半个侧脸,大概是对方案不满意,皱着眉的样子很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硬。
徐霁鬼使神差地盯着看了片刻,脸色变了变,又带着几分忿忿不平扭头上楼。
好死不死,有人从楼上下来,大约是懒得等电梯,所以走了楼梯,见到徐霁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徐法务,来找我们卢老大吗?”
徐霁下意识扭头去看卢霖,刚好跟他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徐霁脑子一空,假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是有点事,不过他这会儿比较忙,晚点再说。”
说完逃也似的上了楼,卢霖刚刚一直紧绷着的脸突然就柔和了下来,刚刚被训得孙子一样的几个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肯定了彼此眼中一脉相承的猥琐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