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大嗓门哐哐地把声音砸了过来，空荡荡的走廊在一瞬间被填满。
“出川啊！我们这边图书馆人很多，但我们这边还是给你占了个图书馆的位置！别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谁叫你家男神有女朋友了！看你十年单恋没结果，我觉得只有学习能填补……”
声音忽地闷住了。曹出川啪地用手捂住了音响，尴尬地无以复加。
丢人丢到理工大。
“喂？喂？出川？”声音拔高，连手都要捂不住了，曹出川急忙把音量调低，一只修长削瘦的手伸过，她手里忽然一空，急慌慌抬眼一看，手机被楚巛握在手里。
她失声：“学长你……”
楚巛把手抵在嘴唇示意她安静，然后自然地把手机抵在耳边。
“出川你还伤心吗，反正单恋没结果的你知道的，你不是说从来没想过要和楚巛在一起过的，虽然我知道你喜欢人十年了，不是一时半会能放弃的，但是，但是啊……”
那边心一狠。
“楚巛是个什么人你不是知道的吗？那啥，其他不说了啊，就他这高中换女朋友的频率，真的是女人如衣服啊，啊呸，比换衣服还勤，这道上看就一渣男……”
楚巛挑挑眉，看了曹出川一眼。这朵小白花能这么干净，果然是边上有明白人护着。
曹出川听不到谢在云在说什么，心里直后悔自己调小了音量，但又不敢上手抢，只好在原地急地发抖。
关键是，楚巛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完全猜不出对面说了什么。
“你想，这次是第一次吧，官宣，楚巛对陈雪茗这次认真的，渣男的真命天女已经出现了，咱们啊，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姐给你介绍其他男生嘛，理工大什么都少，就男生多得都只能搞基了，姐跟你说……”
那边滔滔不绝。
楚巛微微皱了皱眉，忽地开口：“我和陈雪茗不是恋爱关系。”
他说话声音很低，也很礼貌，但就是带着手机连接着的两个时空一瞬间死寂的力量。
长时间的寂静。
“楚，楚巛学长？！”谢在云颤抖着破了音。
曹出川给楚巛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震得当场呆滞，被这么一叫总算找回了神，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楚巛的耳朵怎么样，接下来才有了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迅速跳起从楚巛耳边抽回了手机。
她抱住手机，谨慎地退开三步远，这才接听了：“喂……”
“曹出川……刚刚那个，”那边的声音疯狂抖动，“是，是咱们的楚巛男神嘛……”
曹出川捏着手机，半天，憋出一句：“你幻觉了。”
谢在云瞬间炸了：“屁个幻觉，见了老子的鬼！那声音我还能听错！！！就特么是楚巛！你怎么会和楚巛在一起的啊？为什么楚巛用你的手机！你们俩，怎，怎么回事？！”
“我摔倒了，学长送我来医院，然后接了电话，你就说了那些话，”曹出川摁着太阳穴，避重就轻，详略得当，“学长就是解释一下，没什么。”
“啊啊啊，怎么办，我刚刚说了男神那啥，那啥渣男，槽，我完了，你快跟男神解释一下，我是爱他的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想着你那啥才说的啊，怎么办，我要哭了，死了死了，你刚刚为啥不说话啊啊啊……”
那头情绪濒临崩溃，然后，更加崩溃了。
“完了完了，出川，我给你把事情捅出去了，我把你喜欢他的事情说出去了啊，天啊，我真的完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啊！！！！”
哭嚎声实在过于凄厉。
曹出川看到音量已经调到最低，只好默默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低声道：“没事，我已经被拒绝了。”
“啊？你说什么？”谢在云说收就收，哑着嗓子道。
曹出川脑门青筋蹦蹦跳，她看了眼边上似乎没在听的楚巛，压低了声：“我说，学长一直知道我喜欢他，现在挑明了，我被拒了。”
“啊？！！”谢在云惊天一叫，吓得曹出川耳膜都在颤抖，然后语气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你怎么突然这么有种，那，那……你现在打算咋办？”
“什么怎么办，随便办。”曹出川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她沉默了两秒，在谢在云的心惊胆战中道，“挂了，我待会去你那边，位置发给我。”
“欸欸欸？？？现在还来……”学习？？？
曹出川摁断了通话，忽然发现摁断了电话，她就得面对这个尴尬的时刻，于是动了拿起手机继续装打电话的念头。
“电话打完了？”
曹出川手一顿，默默地放下手机，嗯了声。
“送你去图书馆。”楚巛淡淡地道。
“欸？“曹出川吓了一跳，下意识回避，“我，我自己可以……”
楚巛看她一眼：“手不是受伤了，我帮你撑伞。”
曹出川妄图挣扎：“我自己真的可以，用另一只手撑伞就好了，真的。”
楚巛没说话，看她一眼，转身大步走着，曹出川看着他，纠结了一会，还是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学长……是她喜欢的人，是她一直这样，一直跟着的人。
然后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还有点如释重负。
“终于好了啊？”洛河用尖尖的下巴戳着手心玩，见人出来，微微抬起脸，笑着瞟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曹出川泛红的脸上，又移了对上了楚巛的目光，最后柿子挑软的捏，意味深长地盯着曹出川，“真够久的，小妹妹，都干了些什么啊？”
干，干了些什么。曹出川“砰”一下心口一跳，脸炸红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了眼楚巛，见他一脸淡漠丝毫没有要救场的打算，笑着道：“学长给我包扎地比较仔细。”
嘴上是这么说，脑子里回放的却都是那个灰白色的吻，学长近在咫尺微微颤抖的长长睫毛。
洛河点了点头，看了眼楚巛，对曹出川笑得很揶揄：“真的？”
曹出川不作声，就是笑。
“洛姐，我送她去图书馆，先走了。”楚巛瞥了一眼曹出川涨红的脸，看着那还算平静的神色，忽然出声。
“哦，去吧。”洛河在柜台里边向两个人招招手。
“今天你想吃什么菜。”曹出川转身，却忽然发觉楚巛还站在原地看着洛河，她也乖巧地原地不动，听着两个人交流。
洛河“啊”了声，敲了敲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对，今天是2月29了啊，我都忙晕了，居然忘了，该去见小安了，嗯～好想念老安的菜，我喜欢的菜你知道的啦，老三样。”
她眨了眨眼。
曹出川听得一头雾水，但想来也一定是两人的私事，她只是垂着头，权当自己不存在。
楚巛点点头：“那走了，晚上见。”
“把人家小姑娘好好送到哦～”
外面雨下得还是很大。楚巛撑起伞，回头，看着犹豫不前的曹出川：“走吧。”
“谢谢。”曹出川钻进伞里，有些局促，不敢和楚巛靠的太近，半边肩膀就淋进雨里，有些凉，但她因为全身发紧，甚至都来不及理会。
实在太尴尬了。
楚巛看着她的肩膀，把伞不动声色地倾向了她那边。
雨滴劈里啪啦地落。
曹出川每一步都走的很空白，像是僵尸一样，只是麻木地跟着楚巛走，而脸上的表情更是空白一片。
是一种双方都意识不到的沉默。
“楚巛学长！你怎么来学校啦！”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本要擦肩而过的女生忽然兴奋地喊了出来，“是被老师抓来了？”
解题
女生嗓门大，这么一喊，瞬间一堆男生女生都围了过来，众星拱月般的把楚巛围在中间，睁着小迷弟小迷妹的大亮眼。
曹出川被这阵势吓得一退，默默地缩在楚巛背后，
楚巛回头瞥了曹出川一眼，低声道：“等我一下。”他收好伞，看着女生：“嗯，老师确实让我来一趟。”
“欸，是不是又被抓来讲题啊，”女生哈哈笑了起来，“学长脾气太好了啦，老是给韩老师当苦力。”
“欸欸，学长你怎么半边肩膀都湿了啊！”女生忽然惊叫，“赶快擦一擦啦，会感冒的。”
楚巛偏身，不留痕迹地避开女生的手，微笑：“没事，不用。”
“……”曹出川目光落在楚巛肩膀处因为湿而紧贴皮肤的布料，立马意识到自己和学长在一把伞下，又和学长保持距离，又能保持全身干爽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