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们紧盯着不放。”沈澹把材料甩给胡玥:“他名下有一套房子,虽然还要还贷,但房价涨了这一波,就算拍卖后先还给银行,也起码还有一百万,原告已经查封了。”
“怎么可能,他哪有钱买这房子。”胡玥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现在就问他去。”
五分钟后,胡玥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样子回来,啪啦啪啦地就说了一通:“问过了,不是他的房子,他有购房资格所以落他名字,首付的钱都是岳父岳母出的,两夫妻一起还的贷。”
“那又怎样?”沈澹眼皮也不抬。
“那就不会被拍卖了啊。”
“我们现在考虑的是这个吗?”
“不是吗?”
沈澹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
胡玥刚想顶回去,却看到沈澹身后的koala,正在把盘子里最后一个山药蒸糕放进嘴里。
“那是我的午餐!”
话音未落,蒸糕就消失在别人的嘴里了。
“啊,你竟然吃了我的山药糕,你这么粗糙的女人能够感受那绵密的口感吗?那咬了一口好像光着脚踩在细细的沙滩上,那酸酸甜甜的蓝莓酱,就像可爱的小螃蟹在我脚上轻轻啄了一口,你这个只会打架的女人知道什么是美食吗?”
胡玥下巴都要掉了,轻轻向后退去,艺术家们,打扰了。
第7章 供需紧张下的医患矛盾
正式的庭审日到来,沈澹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原告一行,孟建国律师依旧穿着每次都一样的黑色套装,扶着黑框眼镜的姿势像极了中学的教导主任。沈澹对她说:“陈鹏名下的房子不是他的,他不是你们的目标。”
“初次和沈律师交手,看来也是名不符实,已经开始担心输了官司房子被拍卖了。”
沈澹耸耸肩:“那你就想多了,我只是好心告诉你,及时调整目标,兴许还不至于落空。”
“因为你的当事人工作懈怠,让一个孩子失去生命,毁了一个家庭,我的当事人不是为了钱来打这个官司,但这样的人,一定不能再做医生去害别的孩子了。房子是不是他的无所谓,执行异议之诉我们也可以慢慢打,就算现在拿不到钱,以后每个月从他的收入扣,每个月扣一千,扣到他老,也要让他这辈子都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你们这样是害了一个好医生!”
沈澹拦住想要冲上前说理的胡玥,进了电梯,然后在原告一行准备进来的时候,强按住关门键,把他们阻挡在了门外。
“记住,不要试图说服你的敌人。”沈澹看了一眼胡玥说道:“但可以迷惑他们。”
沈澹认为被迷惑了的原告,一开庭就再次明确了一定要追究陈鹏医生的责任,不能再让这样的人从事医生的职业。
而赵晓峰将陈鹏在工作多年中十个手指都能数的完的请假记录上纲上线,甚至将陈鹏朋友圈中发过的带有“加班”、“累成狗”等字眼的截图作为证据,目的是证明陈鹏工作责任心不强,对工作多有抱怨,而值班当晚因为和家人打电话而耽误了抢救,被告陈鹏对自己离开工作岗位会导致患者陷入生命危险的结果应当预见而没有预见,是导致孩子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的直接原因,应该承担全部赔偿责任,医院在本次事故中没有过错,不应该承担责任,但可以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承担丧葬费。
“一对明知道孩子会海鲜过敏却还去海鲜餐厅吃饭的家长、一个漠视儿科医生不足而不肯招人的医院,你们说自己没有责任?”
他们在说的时候,胡玥气得在位置上直跺脚,沈澹耐着性子等他们说完,开始逐一反击。
“这是原告朋友一年前发的朋友圈,那是一场聚会,原告一家都在场。”沈澹将截图递交法庭:“朋友的小孩吃了一个虾就喘不过气了,过敏体质太可怕了。这是他发的文字,从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那个小孩就是原告的孩子,也就是本案中丧生的孩子。而这个,是事故发生当天原告的朋友圈:求50个赞,老板送一打生蚝噢!除了这两个截图,我还有一份孩子一年前出诊记录,因为海鲜过敏在市医院、市儿童医院就诊过三次。好,这是我要提交的第一组证据,目的是要证明,第一,原告对于自己小孩过敏体质的事实是知晓的,第二,原告在知道小孩是过敏体质的情况下仍然将小孩带去海鲜餐厅这样的危险场所,原告作为监护人,未尽到照顾小孩的责任。”
“你这个律师太荒谬了,哪怕是非典时期,我们的社会也要运转,我们也还是要生活啊!为什么要有医院,就是在生病的时候能够把人治好,国家投入那么多钱造医院,那都是纳税人的钱,你们该上班的时候去打电话,现在还来怪我们做家长的去海鲜餐厅!我们没有给孩子吃海鲜,我们专门给孩子点了排骨和鸡蛋!那是我的孩子,难道我们做父母的,会害自己的小孩吗!”孩子的爸爸指着沈澹大声骂道。
“非典时期出门,我们会戴一个口罩,而且不会到患病人员住的地方去。这是基本常识。”
沈澹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道:“你也说国家投钱造了那么多医院,那好,现在我向法庭提交第二组证据,一份地图。”
“想要证明什么问题?”
沈澹顿了顿,把机会给了胡玥,因为这是她找到的线索。
那天胡玥去外边买了菜,回家的时候晚了,快饿晕了的沈澹问她难道迷路了吗?胡玥委屈地说平时有一家经常买的奶茶店那天关门了,胡玥就附近的其他奶茶店,搜出来两家,一家只要走路3分钟但是评分稍微低一点,另一家评分高一点但是要走十分钟,胡玥觉得还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所以决定去远的那家,没想到这路上在修路,绕来绕去最后竟花了20分钟才走到,到了以后因为人太多,还要取号排队,足足又等了10多分钟才拿到,一边喝一边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喝,身边有人走过也在说,网上该不会是有人刷分吧,还不如菜市场旁边那家好喝。
胡玥当时灵光一闪,回到家以后把地图打印下来细细研究,终于让她发现了问题。
“请审判长注意,标号为1的地方是原告一家就餐的海鲜餐厅,标号为2的地方是一家二甲医院,离餐厅只有500米,车程不到2分钟。标号为3的地方是一家私立医院,离餐厅只有2公里,车程不到5分钟。标号为4的地方是市医院,离餐厅十公里,红绿灯7个,车程需要二十分钟到半小时。我方提交该份证据,想要证明的问题是,原告一家在小孩出现过敏的征兆时,没有立即送到二甲医院,那家二甲医院的急诊有一个医生坐班但病人最多只需要排队5个人就能看诊。如果原告担心二甲医院的水平不够,还有车程五分钟的高端私立医院可以去,医生的技术和医疗水平在全市都是位列前茅,但原告没有去,也许是因为那里挂号费就要上千。所以原告宁可开车二十分钟到病人多、医生少但是医生技术好、收费便宜的三甲市医院,最佳治疗时间不是最后那一分钟,而是原告在路上浪费的那二十多分钟。”
“你胡说!”
“黑心律师,你的心被狗吃了!”
场面陷入失控,法官猛敲法槌:“原告请注意法庭纪律!安静!再吵就让法警把你们请出去了!”
胡玥躲开原告的目光,旁边的陈鹏轻轻拽了她的衣袖问她:“这是真的吗?”
“是的。”胡玥没有犹豫:“这是事实。”
沈澹乘胜追击,继续将第三组证据向法庭出示:“一份是被告市医院这三年的招聘启事,儿科医生……一份是一名儿科医生去年一年的工作量,医生的工作量、除了要看诊还需要做的很多工作”
这次庭审简直成了沈澹和胡玥的主场,孟建国和赵晓峰两位代理人除了说“与本案无关”、“不能免除陈鹏的责任”之类的话,完全举不出反驳的证据。辩论阶段三方发表了三轮意见,围绕原告和两被告谁应该承担责任,应该承担的责任比例展开争论,沈澹毫无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孟建国:“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陈鹏作为医生,穿上了这身白大褂,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注意,这一分钟是否能过影响救治结果因专家证人的陈述陷入一个真伪不明的情境,被告陈鹏以此作为反驳证据,并未能实现证伪的效果,故我方坚持主张这一分钟依然属于最佳救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