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距离近,又没了烟,田秋芝看得斟酌,楼宇讲话时舌头老是卷在半空中,还隐约有些发肿。
半晌,见楼宇只是看着自己也不没说话,她忙摆着手撇清道:“我没咬。”
田秋芝记得清楚,当时那东西滑进来的时候她光顾着咽口水了,连气都出不了,根本就来不及咬。
这回,楼宇是真不想再搭理她了,转身,走得干脆。
田秋芝紧接着的那一句你是不是知道小周在什么地方刚出口,留给她的只有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望着那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说错了什么,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回到家,天已黑透。
田秋芝才猛地想起来跟那小孩儿的约定。
山洞的发现,楼宇的出现,让她把这事儿忘地一干二净。
现在,也是因为楼梯口处站着的楼宇,让她停住了下楼的步伐。
她看着楼宇的眼神,就想起了他那句‘再迈一步,就给老子滚回去。’
事情好不容易才有了进展,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赶回去。
到时候小周真就找不到了。
想到此,田秋芝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里。
这段时间,她得表现地再好点儿,尽量别出现在楼宇的视线里,更不能再惹他生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干了何事惹到了他。
要说是为了那舌头的事,她也说了实话,真的不是她咬的。
亦或是虽看出了他舌头有问题,但不应该直说出来的,毕竟大舌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这说都说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楼宇气消了,再去跟他提提小周的事情。
至于小孩儿,既然是上鹿村的人,应该不会太过计较的。
她明天问问张桂英,去小孩儿家里找人说清楚了就成。
可事实证明,上鹿村的小孩儿很小气,特别是那种小小年纪就当家的小孩儿。
那天,小孩儿找是找到了王祥买回来的老婆,但是那个疯女人压根就不理他,更听不懂他说的话。
而且她身边那几个一同打猪草的妇女也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没办法,只得回去等。
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田秋芝。
他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服自己再等一会。
可是眼见天都要黑了,还是没有等到田秋芝。
怕她找不到路,他又去附近的林子里寻了一圈,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以,他此刻看见站在门口的田秋芝,没给什么好脸色。
堵在门边儿,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这神情,田秋芝近来甚是熟悉。
不就是生气后会有的样子嘛。
“你不是说让我给不改裤子吗,裤子呢?”田秋芝不答反问道。
提到裤子,小孩儿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敞开大门接话道原来你是专程来给我改裤子的啊!
说罢,招呼着田秋芝进屋。
仿佛那场失约从未有发生过。
田秋芝刚进屋,里头就传来了一阵窸窣声,随后又是一道苍迈无力的声音:“小帅,是不是老师来了。”
话音刚落,小孩儿忙将田秋芝推到房门口,一边回一边往里走:“爷,你下来做什么,老师又不见你。”
那床上的老人笑了笑,连到也是,也是。
而后又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看着门口的田秋芝道我家小帅是个懂事儿的,就是命不好,还得麻烦老师你多注意点儿他。
田秋芝闻言愣在了原地,在瞧见小孩儿那恳切的目光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小孩儿见她点头,悄无声息地长舒了口气。
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一来是为了去守菜,二来是为了不让他爷爷怀疑。
可眼下这是一天比一天冷,他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就跟他爷爷说学校在扩修,老师都是上学生家里来教书的。
一句话,半真半假,反正他爷爷是信了。
就在田秋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之际,又被小孩儿推到了堂屋。
看着他那因紧张过度而微微发红的脸,她突然就不想去问个究竟了。
田秋芝就势在屋里的长凳上坐下,抬头问他:“裤子呢?”
小孩儿闻言哦了声,转身又跑进了先前那屋。
一阵翻箱倒柜后,捧着一堆衣裤出来,小声儿地商量道:“你来都来了,可不可以帮我多改几条,随带再补几件衣服。”
“可以。”田秋芝笑,“但是一天可能做不完。”
“那就改改裤子吧。”小孩儿有些失落,从那堆衣裤里挑出了几条自己最喜欢的,递给田秋芝问道,“就改这三条可以吗?”
田秋芝接过来看了看,那裤腰,全都大的跟水桶似的。
这得用缝纫机,一般的针线不好改。
她记得张桂英的房里好像就有一台。
“不能改吗?”小孩儿见她拿着裤子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又看,心里没底了。
“可以。”田秋芝说,“你把要改的衣服裤子全都找出来,我拿回去用缝纫机给你改。”
小孩儿闻言一脸欣喜,但知道不能做太过了,拍了拍木桌上的那一堆道就这些了。
田秋芝没再多说,起身就要去抱那堆衣裤。
小孩儿先她一步,将那衣物全薅在了怀里抱着道我帮送你过去。
边走边问道你是哪家的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田秋芝捡起那掉在地上的裤子,半晌,应道:“楼宇家的。”
小孩儿闻言惊道:“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混混楼宇找了个漂亮的能干媳妇儿。
末了似想到什么,站在门口又对田秋芝道我爷身体不好,我能不能就送你到门口,不跟你去了啊。
村里人都说那个楼宇很混,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只不过这几年好像年纪大了,收敛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还是不要去的好。
田秋芝接过他怀里的东西,道:“可以,但是撒谎不可以。”走了几步又补充道,“读书很重要。”
小孩儿望着田秋芝的背影,低下脑袋踢着脚下的碎石子,而后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嘟囔着:“我知道了。”
第十三章
夜,黑的深沉,静的瘆人。
一低矮的土坡后面,蹲着三坨黑影,一动不动。
半晌,最左边儿那坨扭了扭身子,低头往中间凑了凑问道祥哥,咱们还要等多久啊。
中间的王祥那乌眼鸡一般的犀利眼神儿直勾勾地射向二楼某处的窗户,敷衍地回了句一会儿。
那人没得到个像样的回应,又往仰着脑袋去看最右边儿的那坨黑影。
天太黑,看了半天没看清。
刚要开口,脑袋上就被王祥招呼了一巴掌:“等不起就给老子趁早滚回去,你看看你那批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末了又补了句,“看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待会儿听我命令,你第一个上。”
那人冷得牙齿直打颤,刚一张嘴,就发出是一连串的颤音,抖得颇有节奏感,以至于就此丧失了一个婉言相拒的好机会 。
“祥哥,这事儿你确定吗?”右边儿那坨黑影出声问到。
尽管王祥说的有板有眼,但他还是有点儿杵,毕竟这待会儿要翻的对象是楼宇的家。
王祥闻言,一眼横了过去,他就听不得别人怀疑他。
可惜太黑了,右边儿那人没有接受到他那警告的眼神儿,继续道:“祥哥,这事儿吧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你三叔多有经验啊,怎么可能还会丢了人。”
王祥瞪着眼珠子,道:“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
许是声音吼得有些大了,身后的竹林也跟着荡了荡。
他忙四处张望着,见没什么异样,又接着道我三叔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儿站着,上头在催送人呢。
左边儿那坨黑影闻言又凑了过来接话问道那跟姓楼的那娘们儿又啥关系。
要说是为了报上次那泼粪之仇,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跟做贼似的蹲在人屋底下守着。
先别说这仇报不报的了,就算是报了也是怂爆了。
关键是这天真的太冷了。
那王祥罕见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儿,颇为自豪地道这就是我能干大事儿而你们却不行的原因了。
王建岭之所以将一批货分批次的运走,不单单是为了‘照顾’老乡,更主要的是因为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