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自恃才高,放不下身段,误解了客人的需求,才引至客人不满,此事你要负全责,这月奖金扣一半。”夏谨亭的话有理有据,没人敢上前求情。
林瀚铭自知理亏,嚣张的气焰统统消失不见。
夏谨亭抱臂道:“我已看过各位的设计稿,亦铭坊过往一直坚持优雅含蓄,大方简洁的风格,今后也一样,保持基本风格不变,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但有一点,你们需要谨记,顾客的意见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位的。要么,以设计师的专业素养说服客人;要么,尊重客人的意见,切忌像林师傅那样,罔顾客人意愿,一意孤行……”
冯琅看着侃侃而谈的夏谨亭,心下陡然一惊。
冯琅以为,夏谨亭年纪轻轻,定是个好拿捏的,可谁能想到,这个看着像绣花枕头的年轻总监,一上来就是一招敲山震虎。
敲打了资历最深的林瀚铭,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他。
第三十七章
老人既点了头, 夏谨亭便着手设计。
考虑到老人的年纪, 夏谨亭选择了经典的双排扣棉质西装搭配深色马甲, 以增添浅色西服的正式感。
胸口的刺绣选用金黄与墨绿的彩线拼凑出凤凰的尾羽。
员工们瞧着夏谨亭熟练的笔法,暗自心惊,这技术, 比经验老道的正式设计师还要好。
大伙见识了夏谨亭的能力,质疑的声音逐渐少了,风平浪静之时,宋凯霖却突然造访。
他带了几盒糕点, 笑意吟吟地分发给众人:“来来来,大家辛苦了, 过来吃点东西吧。”
众人闻言, 都停下手头的活计。
林瀚铭抬手拈了块蛋糕, 笑道:“还是小宋识趣,不像某人……”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朝夏谨亭的办公室看了一眼。
宋凯霖摆摆手:“我不过是恰巧路过,来瞧瞧大家。”
林瀚铭瞥他一眼:“说起来,要是当日留下的是小宋,就没夏谨亭什么事儿了, 也不知道三爷怎么就看上了夏谨亭。”
“谁知道呢?”宋凯霖轻笑一声, “事后我曾找表哥求情,竟见夏谨亭穿着浴袍待在表哥家中,敢情是爬了三爷的床。”
宋凯霖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惹起了轩然大波。
“天啊, 总监与三爷……是那种关系?”
“我说呢,小宋可是三爷的表弟,这都被踢出去了。”
“果然敌不过枕边风啊。”
众人正扎堆议论着,外围忽然传来一声:“你们胡说,夏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林瀚铭回身一瞧,见是前来送毛料的阿城,讥诮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夏谨亭的跟班。”
阿城顺利通过考核后,被分到采购部,负责衣料的采买配送,平日里少有机会与夏谨亭碰面。
没曾想跑一趟设计部,却听到大伙这么编排夏谨亭。
“夏先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阿城怒道。
“呵,我还就说了,姓夏的不要脸,爬三爷的床走后门!”林瀚铭张嘴就来,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嚣张嘴脸。
“三……三爷”忽然有人慌乱地喊。
“吓唬谁呢,三爷要是来了,我跟你姓!”林瀚铭话音刚落,就瞧见顾阙高挑的身影,一瞬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夏先生绝不会做什么事?”顾阙压根不看林瀚铭一眼,径自走到阿城面前,“你说。”
“他们说,夏先生有今天,是因为爬了你的床!”阿城是个直肠子,把话原封不动地说给顾阙听。
林瀚铭一听就知道要完了,他想从顾阙眼皮底下开溜,可方才得瑟太过,这会儿他站在最前头,一看就是那领头的。
“哼。”顾阙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们总监人呢?”
“总监去看样衣了。”冯琅赶忙应道。
“所以你们趁他不在,搁这儿说闲话?看样子你们很闲啊!”顾阙的目光落在宋凯霖身上,面无表情道,“除了挑拨离间、背后说人是非,你还会做什么?!”
宋凯霖立马申辩道:“我没有……”
顾阙的眼神扫过众人,最终拍板:“既然你们心存疑虑,今日便将话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同一时刻,夏谨亭正在看样衣,棉布虽然亲肤,却容易起褶,这会儿夏谨亭身旁的伙计正熨着衣服。
伙计手不稳当,熨斗险些拿不住,夏谨亭眼疾手快地帮忙,才保住了样衣。
“你看着……”夏谨亭给伙计做示范,“在开熨前要喷水,这是为了防止面料收缩,尤其是夏天的料子,质地薄,收缩大,开烫前一定要喷水。”
“拿烙铁的手要稳,精神要集中,不能晃,熨烫最好一气呵成……”
原本起皱的料子,在夏谨亭手中竟轻松变得平顺了。
这时,夏谨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夏谨亭将东西交还给伙计,转头看去,见顾阙领着一群设计部的人前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有些流言,不巧让我听见了,我特地将人都领了来,让他们当着你的面说清楚。”顾阙一声令下,全场寂然。
设计部的员工全都蔫头蔫脑的,不敢看夏谨亭的眼睛。
顾阙喝道:“说话啊,你们一个个方才不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吗,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事情至此,夏谨亭已然猜到,八成都是瞎传的是非。
他直接点名:“冯琅,你说。”
冯琅冷汗都快下来了,一脸如丧考妣的神情:“宋凯霖说,你之所以能留在亦铭坊,是因为爬了三爷的床。”
夏谨亭终于瞧见了躲在人群中的宋凯霖,他知道宋凯霖是朵黑心白莲,却没想到他行事毫无底线。
夏谨亭拨开人群,拽住他的胳膊:“你若不服,我和你比一场,用不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宋凯霖直至此刻还在装柔弱,声音凄凄哀哀的:“你……弄疼我了。”
夏谨亭最不吃他这套,直接将人拽到顾阙面前:“还请顾先生出题,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免得总有人觉得我胜之不武。”
“好。”顾阙欣然答应。
顾阙出的题只有两个字:贺寿。
夏谨亭和宋凯霖要根据主题设计西服。
和宋凯霖一脸的茫然相不同,夏谨亭反应迅速地发问:“给何人贺寿?”
“八旬男性长者。”顾阙答曰。
夏谨亭点点头,从容落笔。
他越是淡定,宋凯霖便越慌张。
顾阙的这道题难度并不大,寓意长寿的意向很多,寿字纹、万字纹、仙鹤、竹子都是很好的意向。
可宋凯霖留了趟洋,便将祖宗传统都给扔了,什么寿纹、仙鹤,他统统不会画,更别说排列组合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凯霖心知自己败局已定,索性将笔一扔,连那稿纸也给揉成了团。
夏谨亭听见响动,瞥他一眼,将那五蝠捧寿图样的最后一笔添完,也搁了笔。
顾阙拿起他的画稿瞧了又瞧,满意道:“好一件五蝠捧寿西服。”
夏谨亭的设计稿中,西服主体为黑色,五蝠寿字纹为红色,庄重中透着喜庆,非常适合长者。
且西服上的饰纹是奇数,在传统文化中,奇数为阳,属男。
种种细节,都透着设计者的巧思,在极短的时间内能交出这样一幅作品,实属优秀。
顾阙命人将夏谨亭的画稿传阅,众人又一次见识了夏谨亭的实力,特别是图纸上还标注了西服的材质,根据眼下的季节和穿着的场合,选择保暖又华贵的天鹅绒,衣领也选用晚宴专属的青果领,可以说夏谨亭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反观宋凯霖,连个草稿都没给出来,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一众职员低垂着头,生怕夏谨亭刨根究底。
可夏谨亭却没有兴师问罪,他坐在凳子上,了然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不服我的,觉得我年纪轻,资历浅,不够格担此重任。今天我把画放这儿,若有人觉得自己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可以向我提出比试,我随时奉陪。量、裁、试、缝、设计,任何内容都可以。”
说完,他目光扫过众人:“有谁想试试?”
全场鸦雀无声。
“既无人提出,也就是大家都认可我来当设计总监,日后若再有风言风语传出,一律严惩,至于这一回……”夏谨亭看向顾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