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卢广清开始,每一步都在把他往绝路上逼,天知道这锁魔盏解释过去,后面还会蹦出什么妖孽。
别的他不知道,大长老现下肯定想把他办了。
吴落也傻了,她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几天前随口一问,那锁魔盏今日就真的碎了。
早知如此,她死也不说那糟心话,尽管这锁魔盏碎不碎和她说不说没多大关系。
“师兄,这……”吴落脑子里被一把荒唐塞满,她恍惚地看了萧彻一眼,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萧彻没看她,整个人好像游离了。
针锋相对他不怕,群起而攻之他也不怕,众叛亲离大不了孑然一身。
可他现在还有个吴落,他如果自己都保不住要怎么保护她?
如果下狱,如果受死。
如果她也要跟着……
萧彻脑子里一团浆糊,乱嗡嗡地堵了一片,他懒懒地垂下头,低声道:“阿落,我不能死。”
吴落回头,被师兄的样子吓到了,他看起来情绪低靡至极,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师兄,你别……”
“阿落,你别怕。”萧彻一改语气,他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吴落,眼中倏地透出一股暴虐,好似被邪魔附身了一般,随后轻挑又狂傲地一笑,“谁敢动我们,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慧景阁里乱成了一锅粥,吴落和萧彻的低语还好没人听到。
文昭被困,西长老心急如焚地要去相救。锁魔盏破不是好玩的,除了把大魔小鬼全部抓回,还有一堆头事务要处理调查,锁魔盏怎么碎的?为什么会碎?一个锁魔盏碎其他三个是否会有影响……
趁西长老还未离开慧景阁,大长老赶忙上前吩咐了几句,并让南长老一同前去西仙山搭手帮忙。
西长老救子心切,情急之中已不剩几分理智,完全管不了文昭胡宽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说一句就信一句,转眼已经把所有罪责打包装好安在了萧彻头上,把他当成罪不可赦的大奸大恶之徒,要不是现在急着回去救人,西长老恨不得亲手把萧彻大卸八块了才好。
西长老瞪着萧彻对大长老道:“师兄,萧彻野心昭昭,如今还留着他是要养虎为患吗?若不立即将他铲除,来日定将酿成大祸!师兄不可妇人之仁!”
西长老说完,一甩衣袖飞走了,阁中“哗啦啦”地跟着飞出了一波西长老的亲信。
仙界一直以大长老为尊,东长老常年深居养病,抽不出时间给大长老摆师兄的架子。而这几个师弟向来对大长老这位师兄尊敬有加,如今西长老火烧眉毛,说了这几句重话,大长老虽能理解这是心急所致,可听在耳朵里实在有些火大。
他负手站在门口,目光寸步不移地盯着萧彻的背影,耳边鼓风一样回荡着西长老那几句话,一边火,一边觉得有道理。
萧彻是魔族少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打破锁魔盏破是萧彻的无意之举,就算他现在心中坦荡,没有一丝反叛作乱的心,那以后呢?谁能保证他能永远忠于仙界?如今他受了仙界这样一番强烈的质疑与猜忌,还能像从前那样热血忠心吗?
他不会恨,不会受伤,不会想报复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彻骨子里流着魔族的血,更何况仙界从来不曾善待他,一开始把他从魔窟抱回时,便只存了一颗利用的心——若他日魔族卷土重来,便以萧彻之命相要挟。
可现在,魔族未至,萧彻已要翻天,怎么能再留着他?
大长老不是普度众生的善人,他立场坚定,只为守仙界一方安宁。
如果此一时心慈手软,彼一时仙界将迎一场血海滔天的动荡,那么他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把萧彻拿下。”大长老盯着萧彻,冷声道。
就在这时,慧景阁中狂风骤起,陈设桌椅刹那间东倒西歪地摔倒在地,花瓶卷轴叽里咕噜地满地乱滚。没一会儿,地面隐隐抖动了起来,房梁似乎随时能被无孔不入的罡风刮出裂缝。
剑拔弩张的仙官们手握剑柄,却被这邪风吹得一步脚也挪不动。
风是真大,却没大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仙官们非是近不了萧彻的身,只是对他心存忌惮。
场中除了大长老,没人是萧彻的对手,既然他已被仙界所抛弃,作为“魔族少主”的他,就可以大杀四方了。此时出战,如若不敌就是个死。
吴落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萧彻拉住她,胳膊轻轻一带,便将吴落护在了怀中,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与他周身喷薄出的杀伐气全不相同。
萧彻衣袖鼓动如风下旗,黑发翻飞似浪,他一手揽着吴落,反手化出长剑,剑尖指地,目光笔直地穿过重重狂野白风,分毫不让地盯上大长老那双凌厉如鹰隼的眼睛,似乎要把这天下都看轻了。
“阿落,我们走。”萧彻在吴落肩头按了一下。
“还想走?”大长老镇定地向前走了两步,那风从他身边刮过,自动化为绵软细风,半分也阻挡不了他的来势。
慧景阁内一声剑鸣惊起,大长老影如流星,势不可挡地撕开层风,笔直地朝萧彻袭去。
大长老转眼掠至,就在这时,萧彻胸前突然遭人重重一推,他退了半步,发现吴落竟用内力推开了他,同时飞快地传来一句话。
“赶紧走,大长老不会随便取我性命。”
吴落的意思很明白,大长老要除萧彻,却不能随便取她的命。所以吴落要替萧彻迎这一击,为他争取时间逃离仙山,哪怕这一击会将她打成重伤,但至少能保住一命。
兔起鹘落间,吴落不要命似的正面扛住了大长老一击,那地崩山摧般的力量瞬间震裂了吴落的虎口,刹那间涌到四肢百骸,吴落整个人一震,手上却仍不减力,咬牙死死顶着,生生咬出了一股呛鼻的血腥气。
诚如吴落所言,大长老不能随便取了她的性命,一见迎上的是吴落,大长老立即收了几分力道,哪知就在大长老收力的瞬间,吴落眼疾手快地先发制人了,她剑尖一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大长老的要害之处。
吴落自知不是大长老对手,反正伤不了他,那就尽量下狠手给萧彻拖延时间。
大长老没想到吴落这等不要命,顿时怒了:“找死吗?躲开!”
“师兄,走!”
吴落这声“走”还未喊出,萧彻已化身为风,长驱直入地钻了过来,与此同时,他以剑为镖,向大长老掷了过去。
大长老回身一避,让开了横空飞来的利剑,那剑在空中发出一道低鸣,玉石俱焚般地冲向慧景阁大门,最后连剑带门一块儿完蛋飞远。
萧彻趁大长老躲避的这个空档,已飞至吴落身侧,毫不犹豫地将若水从吴落手里夺走,转头向大长老劈去,誓死也要从慧景阁中闯出一条逃脱升天的血路。
“上,抓住吴落。”大长老看出萧彻放心不下吴落,正好可以用她来牵制萧彻,当即下令道。
仙官们适应了阁中翻天涌地的狂风,此时吴落手上没剑,实力也远不及萧彻,仙官们人多势众,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七八个人顿时一股脑朝着吴落涌来过去。
与此同时,若水与长老之剑短兵相接,剑刃相抗处,一个光球怦然凸起,刹那间,慧景阁中白光大炽,又是一阵猛烈的罡风挟着拨天分海之力狂妄地涌出,在阁内不分敌我地横冲直撞起来。
一时间,砖墙碧瓦簌簌而落,屋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龇牙咧嘴地豁开个口,房梁如被火燎过的枯枝,显出将要断裂的迹象。
慧景阁要塌,大长老的命令没人顾得上了,阁内烟尘四起,什么路都看不见,众仙官摸瞎乱撞,一声声“唉哟”“轻点”之类的呼号不绝于耳。
眼下看不清路,吴落索性闭眼放出神识,在这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反倒行动得游刃有余。慌乱之中,吴落忽然心生一计,她趁着满屋子仙官们四下乱撞之际,眼疾手快地在门口设了个界,不让任何人离开。吴落守在门口,只要有人从面前经过,她就趁乱摸走仙官们随身携带的佩剑。没过一会儿,吴落俨然成了倒卖兵器的小商贩,手上抓了三把剑,脚边躺着两把剑。剑一多,她又嫌碍事,于是在其中挑一把最好的,以备不时只需要拿来御敌,其他的全被吴落当废柴扔了。
慧景阁内又是“轰隆”一响,眼看着那屋顶要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吴落反手解开界法,逆着往门外涌的人流,照着萧彻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