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12)

吴落冲封亭挥了挥手,勉强冲她笑了笑,又将封亭送来的轮试牌掏了出来,检查了一遍。

轮试牌是块檀木制的小手牌,半个巴掌大小。章琚山弟子一人一份,从入山第一年的轮试起,这块轮试牌就一直跟着他们,起的是记录的作用。轮试时每胜一场,木牌上便自动多添一道红色的刻痕,年年轮试的记录都在其中。这木牌通常在轮试前一日发放到各个弟子手里,轮试时挂在身上或揣在兜里,轮试后收回,再统一保存至章琚山的腾云阁中。

方才轮试牌发放到了封亭的怡心院,她便把吴落的木牌也拿了去。封亭前两天去找吴落,发现风居院没人,知道吴落又和段循下山了。后来她开始闭关,一直没见过吴落,也拿不准吴落到底回来没有。回了还好说,可万一没回,被发放轮试牌的仙童发现了,少不了有人要在她背后嚼舌根。

吴落前前后后将轮试牌看了好几遍,见没什么异样,便收了起来。

她不是怀疑封亭,而是怕这牌子从腾云阁中拿出时,就已经被某些处心积虑的人动了手脚,就如那护体符一样。

吴落将地上的佩剑捡起,挂回了墙上。她一个人躺回床塌,百无聊赖盯着屋顶看了看,没一会儿,又重新坐起来开始调息清气。

即使知道师父一时半会儿不会来,吴落此时也不敢再练剑了。起先她背着师父偷偷练剑,虽觉得不该瞒着师父,但想着只要不被发现就万事大吉。

只是她没料到师父能气成这样,眼看轮试在即,她老是歇着,觉得于心不安,再加上身体确实没有大碍,她才敢背着师父偷偷摸摸地练一会儿。

可现在,吴落一想到师父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师父如此担心她的身体,昨天特意来了两趟风居院给她渡清气,而自己却如此狼心狗肺地思考着怎么欺骗师父,才不会被他发现。

吴落自责地哼了一声,倒在了床上。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一点也不识好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可手到嘴边,又狠不下心真抽过去,只能由着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拽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当吴落翻出了半床的褶子,以及一身隐隐发作的燥热后,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

吴落眼睛一瞪,心中暗道:“糟了!”

吴落连鞋也顾不上穿好,一闪身来到柜子前,七手八脚地从一个小屉子里翻出了一张章琚山的舆图,各种奇奇怪怪的仙门道具掉了一地。

吴落屏住一口气,双手捏着舆图,用灵识扫过师父居住的横岭阁。

完蛋,横岭阁没人,师父跑了。

明天轮试,如果师父不来,没人帮她抽试签,她还怎么比?

第9章

萧彻到达章琚山时,弟子轮试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场。

无缘首徒大比的众弟子们,此时已把试台外围堵得水泄不通,蚊子进去兜一圈,出来都能挤掉根翅膀。

“一来便赶上最后一场么?”

这位说话的女仙官名叫左千阳,她长了一张端方正直的大义脸,一双杏眼透着肃穆,唇角绷得笔直,看起来上提和下撇都很费劲,她满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随时要冲出去行侠仗义。左千阳从头到脚打理得齐整无比,挑不出一丝凌乱,整个人规矩得像个无趣的食盒,透着股方方楞楞的劲儿。

按入职仙山的年份来看,萧彻理应叫左千阳前辈。不过“理应”是对于别人而言,除了几位长老,萧彻对谁都直呼其名。就连此时走路,他都是一马当先地戳在前面,左千阳却和另一位与萧彻同辈的男仙官走在后面。

“谁留到最后了?”男仙官挑起下巴往远看了一眼,试台上没人,看不出什么名堂。

“大哥!”

迎面跑来一位少年,男仙官冲他招了招手,情不自禁露出点笑意,可等那少年跑到他跟前,他反而沉下脸来,低声对他说:“虽说你快出师了,但不要忘了规矩,若有亲友在仙山入职,在教派中切不可提及自己与他们的关系。你这一喊,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大哥,一点也不知避嫌。”

少年却不介意,只是傻呵呵一笑:“大哥你几时离开?”

男仙官道:“大比结束就走。”

“这么快!”少年眉头皱了起来,满脸的不高兴,毫不遮掩,“首徒大比后有三天小假,修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下一趟山,要不你带我去仙山逛逛?”

“胡说什么,你当仙山是自己家,岂是想去就能去的。你要真想去,争取参加下一届仙法大会,凭实力留在仙山。”

少年果断撇开视线,嘴巴一张,从里边闯出个哈欠,他的双耳不堪其扰,眼皮也被他哥那群魔乱舞的嘱咐声扯下去一半。

左千阳将那犯困少年瞥了一眼:“胡宽,他便是你二弟。”

名为胡宽的男仙官答:“正是。”

吴落刚回了趟风居院,此时脚下生风地往试台方向赶,正巧从两位仙官身旁路过,听到了胡敞大哥的名字。

胡敞的大哥叫胡宽,怎么,他们家非常辽阔吗?

吴落不由得感叹这财大气粗的一家人,取的名字真是个顶个的面积广。吴落都帮他父母想好了,既然家里已经够阔,干脆下一个孩子叫胡吃海喝,反正养得起。

吴落埋头往前跑,想着想着不小心笑了一声,她赶紧用手背在嘴旁蹭了一下,希望不要被人听到。

“等等。”

背后仿佛有阴风刮过,吴落脚下一顿,鸡皮疙瘩从腰间爬到脖颈。心想自己不至于这么背吧,这就被听到了?

“笑什么呢?”

吴落听清了声音,心脏悬起来一半,头疼地转身揖礼道:“萧前辈!”

“称师兄即可。”萧彻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按下吴落的胳膊,用余光看着左千阳和一双胡氏兄弟将自己和吴落瞥了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他前面去了。

萧彻见吴落匆匆忙忙地从别处往回赶,问道:“你从哪儿来?”

“风居院。”吴落直报院名,都是章琚山出来的弟子,她用不着过多解释。

萧彻眯眼一笑,眼中好像藏了一对拨人心弦的钩子:“巧了。”

吴落眼睛一亮:“萧师兄原来也住风居院?”

萧彻一边点头,一边将视线扫向远处的看台。看台上,章琚山教首位居正中而坐,别家徒弟的师父或坐或立,萧彻都认识,只是他看了好几遍,唯独没找到段循。

萧彻问道:“段循去哪了?”

吴落听到师父的名字,低了低头又很快抬起,不愿被师兄看出她的失落:“师父走了。”

“走了?”萧彻刚才没注意,这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吴落又没拿佩剑,又没挂轮试牌,一点不像来参加轮试的样子,“你不是赶回来参加最后一场轮试?”

“不是啊。”吴落眼中没什么异样,没参加上最后一场,她好像一点也不失落,这会儿还兴冲冲地赶回来看热闹了。

看台上,大槌落到鼓面,发出“咚咚”两声。

试台下瞬间空出一条过道,两位持剑的少年在众人瞩目之下,一前一后走入试台,面色从容,步伐稳健,年纪轻轻已能看出些大家风范。

入了试台,两位少年一左一右分站两头,他们个头相当,右手边的少年略高一点,面容也比另一位更显硬朗。左边的少年却是一副儒雅公子哥的模样,从面相来看,持笔比握剑更适合他。

萧彻随着吴落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这两人是谁?”

“他是贺远。”吴落指了指略高的少年,接着又看向那位儒雅公子哥,“他是文昭。”

萧彻将文昭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就是文昭。”

吴落侧头看着萧彻:“师兄认识他?”

“不认识。”萧彻低声说,“要开始了,快走。”

吴落加快脚步,此时一位仙童走到了试台正中,两位少年冲仙童首先行了一礼。

“二位公子可准备好了?”仙童例行发问,两个少年皆是微微颔首。

“那么便开始吧。”仙童说完,升至半空中,双手一挥,试台周围升起一层透明的保护罩,为的是保护其他弟子,在围观时不被试台上的剑气所伤。

试台上,贺远先发制人,文昭立即出手抵挡,两人实力相当,难分上下,转眼已在台上过了十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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