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楠没有接话茬,只是正色道:“我道曹姑娘是个巾帼奇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曹姑娘会被令尊威胁着做不愿意做的事?”
曹靖秋叹了口气道:“那我能怎么办?他毕竟是我爹。我还能真把他往死里气?”
卫楠顿了下,没心没肺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曹靖秋抬起头白了他一眼:“你小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你没摊上这样的爹。”
谢策很想上去把曹靖秋的嘴堵住,生怕卫楠又想起他那个养父,惹他心里不痛快。可是谢策想起她之前一心逼着自己成亲的样子就怂了。
卫楠冷笑了一声,道:“我爹比你爹还不如。所以,我准备杀了他。”
曹靖秋没想到卫楠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但她早已不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卫楠是一个心存良善之人,这在他们之前交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否则她也没机会扳回一局。但就是这样对陌生人都心存善念的人,竟然说出要弑父的话。
曹靖秋不会无知到去问卫楠为何要弑父,但她还是被卫楠的话惊得久久说不出来话。
跟他同样震惊的还有谢策。虽然他跟卫楠一直心照不宣,但他从没问过卫楠会怎么对他亲爹。谢策相信卫楠会帮着自己把他爹赶下皇位,但从没想过卫楠竟然想弑父。
“曹姑娘,不是父母所有的决定我们都要去执行的,他不顾你的想法,硬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已经做错了。你如果顺着他的心意违背自己的本心,就是错上加错。”
“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也不要再想着找个随便什么人把自己托付出去,老侯爷就不会逼你了。即便真的如此,你一辈子也毁了,你这么优秀的人,合该由一个同样优秀的人来爱。”
李癞子痴痴地望着曹靖秋的脸,心中戚戚然。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不够优秀,以至于连仰望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曹靖秋倚在树干上,闭着双眼,眼角默默流着泪:“你受了重伤,早些歇息吧,容我再想想。”
谢策扶着卫楠进了钱串子用树枝搭好的棚子里,让他睡在铺得厚厚的树叶上,又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给他取暖,就这么将就着过了一夜。
卫楠本体虚未愈,加上今天又受了内伤,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谢策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都在揪着疼。他知道卫楠在护国公府过得不好,却从没问过他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导致他这样一个良善之人竟然要弑父?还有他养父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谢策不能问,这些都是卫楠心里未曾愈合的旧创口,他害怕一旦揭开就会血流不止。
谢策不会放任那创口一直在卫楠的心里,时不时流血。他是医者,知道只有了解病根才能对症下药,所以谢策暗自决定回去后要悄悄派人去打听卫楠的过往。
第二日,谢策先醒来,卫楠身体太虚还睡着,他便悄悄起身,将衣服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出了窝棚。
曹靖秋还坐在火堆旁,只不过今天她看起来神清气爽,肩膀上披着的竟然是李癞子的外袍。她见谢策出来,便指着旁边的一个空位道:“小子,过来坐吧。”
谢策有些害怕她,又不太敢违逆她的意思,怯怯地坐下来,离着曹靖秋老远。
“哈哈,小子,不要害怕,我不会逼着你成亲了。我想通了,你那小情郎说得对,我不该错上加错。”她说着又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玉牌,对谢策道:“你们也算对我有恩,这个给你吧,当做个信物。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尽力。”
谢策接过玉牌,道:“那你准备回秦阳城了吗?”
“对啊,我的嫁妆都被你们劫完了,想必北宛侯的公子也会很生气,不如不去讨他嫌了。”她站起来对谢策一抱拳:“望你们二位多珍重……祝二位白头偕老。”说罢竟然转身就走了。
李癞子失魂落魄地跟了两步,却没有勇气喊出什么来。
曹靖秋是什么人,早就见惯了对她爱慕之人的模样,都是如李癞子这般魂都没了的样子。但这回,她停了下来转身对李癞子道:“谢谢你的衣服,我带走了。有机会,你再来取回吧。”然后真的就把李癞子的衣服穿走了。
谢策见李癞子呆呆地看着早已不见人影的山道,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走上前去搂着他的肩膀,还不忘狼心狗肺地往李癞子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她应该不喜欢癞子头,否则怎么逼我成亲,都没逼你呢?嗯?按说,你这张脸长得可不比我差啊!”
“寨主,你说的会帮我治好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彻底?”李癞子竟然把谢策的话当真了,转过头来眼巴巴地望着谢策。
谢策最受不了这种可怜巴巴的狗眼神,连忙把胳膊放了下来,再也不忍心逗他了:“好好好……我一定尽力,回去就日夜不停研究药方,行了吧?”
不怪李癞子这般在意他的病,实在是因为曾经的过往太惨痛,而狼心狗肺的谢策偏偏还要在人伤口上撒盐。还是王胖对他的评价到位:除了他的楠哥哥,没见他对谁好过。
等卫楠醒来,一行人又攀着绝壁缓缓下了独木峰。好在卫楠之前让东梁王的左右二将军带着队伍在靠近洛驿这边扎营,他们下去没走多远就和队伍汇合了。在营地匆忙吃了早点,谢策先派人给东梁王送了信,因担心卫楠的伤,他便带着队伍缓缓往回走。
一路上钱串子和李癞子都离谢策和卫楠老远,昨天的事太刺激,这俩没见过世面的土匪被卫楠奇高又诡异的武功惊呆了,然后又发现谢策和对卫楠的异样情愫,更是身心都遭受不小的惊吓,估计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慢慢消化这件事。
谢策发现这俩人的异常,反而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那俩走到他跟前,然后悄咪咪地对李癞子道:“李堂主,你觉得卫先生怎么样?”
“啊?卫~卫~卫先生,很~很好。”李癞子脸涨得通红,结巴成了钱串子。
谢策偏偏还不放过他,追问道:“你觉得卫先生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那个曹靖秋多一些?”
李癞子真恨不得此刻天上飞来个石头把自己砸晕,这样就不用面对谢策这个无赖了,一张俊脸涨成猪肝色,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远在前面的卫楠耳朵灵敏,实在看不下去某些人的无耻了,他连忙拉住缰绳,对身后道:“太子,若不想今晚在野外扎营,便随我快些走吧!”
谢策听到卫楠不满的喊声,这才放过李癞子,纵马而去。钱串子非常同情地看了一眼李癞子,头一次庆幸自己是个结巴,谢策一向没耐心听他说话。
第25章 事变
虽然这趟凶险,但谢策还挺开心,因为他的楠哥哥为了不让那女魔头逼婚自己,竟然舍命相博。谢策虽然心疼卫楠的身体,但更多的是出于卫楠舍命对自己的喜悦。他一边盘算着回到营寨里要好好为他的楠哥哥调养身体,一边又想着怎么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
谢策知道卫楠对自己万般好,好到什么都愿为自己做,什么都能包容自己。但谢策也不是傻子,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对卫楠的好,和卫楠对自己的好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卫楠爱他,想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与他耳鬓厮磨,想要像曹靖秋说的那样“白头偕老”,可是卫楠对他没有这样的心。谢策也不急,他知道这种事需要慢慢来。就像是猎豹看中了一头猎物,谢策会用尽一切耐心等待,到猎物彻底放松的时候,才是他出击的时候。
这几日的相处,让他清楚了卫楠对自己的放纵与宽容。卫楠不反感自己的亲近。只要卫楠不反感,谢策就有戏。
谢策可能命不好,每次乐极总生悲,当晚刚到达东梁王营寨,谢策还没来得及好好实行他求爱的计划,就被东梁王的守卫叫去细说详情了。他便让卫楠回太子帐好好休息,并吩咐王胖子让厨房给卫楠准备饭菜和药。
谁知道他就在东梁王帐内待了一刻钟不到的工夫,卫楠就出事了。
他刚向东梁王说完详情,正急不可耐想要回去看卫楠,东梁王的手下便进来报告:“禀王爷,我们抓到了周宪老贼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