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巨木震了震，树叶簌簌落下，夹在他们中间，形成一道翠色的屏障。
古木露出枝干，星星点点的“能量”沿着枝干流淌，汇聚在末端，在树梢处凝结成液滴。
液滴向下坠去，又陡然悬在空中，飘到长谷川凛面前，凝聚在一起。
“这是什么？”长谷川凛的视线从巨大的能量团移回六道骸身上。
“你的异能一直不稳定。以防万一，每次见面，我都留下了一部分你外泄的异能。”六道骸解释，“你已经掌握了异能，确认仍旧觉得缺些什么，不是吗？”
长谷川凛皱眉。
“你收集我的异能？”
“这也是无奈之举，它们本来就属于你，我是暂时储存一下，现在，该还给你了。”六道骸自然道。
能量团晃晃悠悠地飘向他，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手边。
长谷川凛抬起手，握住它。
能量团逐渐变小、消失。
他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六道骸在收集他的异能。
而他一直毫无察觉。
他又毫不知情。
“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如果你知道的话，我就收集不了了。”六道骸解释。
长谷川凛没有理会他的解释：“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都说了是我要帮你了。”六道骸耸肩，握着三叉戟靠近他，“我想去你身边，帮你。”
六道骸好像又长了些，比长谷川凛高出一点，他微微低头，发梢蹭过长谷川凛的脸侧。
长谷川凛不为所动：“明白了，想过去就直说嘛。”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和“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两句话的深刻含义——男人不包括他自己。
所以，历经种种的他，早就练就了“百毒不侵”的灵魂。
贴近？撩人？
不好意思，不约。
有话直说。
他抬起手，按住六道骸的肩：“走吧。”
如今横滨群众千千万，不差他六道骸这一个。
他发动异能，脱离了梦境。
睁眼的同时，有人在他头上捶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和reborn对视。
——就知道是他。
“伤治好了就起来训练。”
长谷川凛应了一声，撑着床想起身，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人压着。
他转过头去。
和近在咫尺的红蓝异瞳对视。
过近的距离让他难以抑制地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六道骸松开他，神情自若地和reborn打了个招呼。
reborn也平静地向他略一颔首。
好像对对方的出现毫不意外。
长谷川凛默默下床穿衣。
他就说。
这些人做什么事，都是早有预谋的。
“凛酱，醒了嘛？”太宰治从门口探了个头出来，笑着招了招手。
长谷川凛应了一声，走向他。
“港黑……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太宰治自然地揽过他，拽着他往外走，“核心人员带过来治疗了，其他人送到横滨外面去啦。”
他说完，补了一句：“明明已经叛逃了，你却还是很关心港黑呢。”
长谷川凛挑眉，任由太宰治半倚着他往前走：“我和你可不一样。”
“嗨，嗨——”太宰治拖着长腔。
“能去看他们吗？”
“看谁？”
“带过来的那些‘核心人员’。”
“嗯——”太宰治歪了歪头，“其他人可以，蛞蝓嘛……”
“我大概能想象到，不用担心。”
太宰治脚步突然一滞。
长谷川凛一愣，问：“怎么了？”
身侧的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凛酱变聪明了嘛。”
长谷川凛淡然耸肩：“没办法，身边变态太多。”
太宰治笑了出来。
说来奇怪，明明身边这人也是个多智近妖的人，可再次见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长谷川凛却对他升不起额外的警惕感。
他不怀疑乱步，是因为对方有些小孩子心性，而且由于跟着福泽先生，心里的善念远大于恶意。
可太宰治不同。
太宰治就像是个彻彻底底的“黑泥”。
好像想一出是一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他一直是一副游刃有余、肆无忌惮的姿态。却又让人感觉，他总是游离在一切之外。
——可能是因为他们认识太久了吧。
长谷川凛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认识太久，警惕太久，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反倒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太宰治推开门，他看到了房间内的中原中也。
他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看上去极为虚弱，像久病的患者，已然命不久矣。
那显然不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长谷川凛知道中也刚回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
他应该早点想过来的。
“库洛洛……剥离了一部分的污浊？”他轻声问，却并不是在寻求答案。
中原中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或者是说不出话。
长谷川凛走到床边，左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中也和污浊之间的关联十分特殊。
他们相互抵触，又相互依赖。
强行剥离一部分的污浊，无异于剥夺他一部分的生命。
中原中也看着他。
他身体极度虚弱，可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依然明亮、坚定，好像有平复人心的魔力。
长谷川凛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攥紧。
“对不起。”他低声道。
中原中也的瞳孔微微缩小。
好看的眼睛总是会说话的。
而中也的眼睛，能道出千言万语。
长谷川凛的手缓缓下移，遮住那双眼睛：“我会让你恢复的。”
“但不能是现在。”太宰治说。
长谷川凛指尖颤了颤，沉默。
他知道不能是现在。
比起不知所踪的库洛洛和西索，白兰和陀思才是当务之急。
“凛。”太宰治身后有人交了他一声。
他愣了一下，看过去。
太宰治稍稍侧身，露出身后的人。
“乱步？”
江户川乱步站在门口，脚边蹲着三花猫。
“轮到武侦了。”江户川乱步说。
长谷川凛：“这么快？不是说……”
太宰治耸肩：“很正常，他们加快了速度。”
“侦探社的人被送去了异世界，他们恐怕已经失去异能了。”乱步说，“凛，去找他们。”
“可是……”长谷川凛张了张嘴。
“说实话，这边有没有你都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reborn无情打断。
长谷川凛默然。
“趁现在去找，不然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长谷川凛点了点头，不在反驳：“那我去了，你们小心。”
“放心放心。”太宰治摆了摆手，看着他消失。
“我以为乱步先生不会骗人。”他突然开口。
“我没有骗人。”江户川乱步转过身，“侦探社的人确实不在这个世界了。”
太宰治轻笑：“不过这样的话，凛酱回来会生气哦。”
齐木楠雄出现在房间内，拉开窗帘：“那就要看幻术师先生的能力了。”
顷刻间，浓雾腾起，黑暗笼罩横滨。
嘶吼声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中原中也猛地睁大了眼，表情痛苦，强撑着想要起身。
齐木楠雄按住他：“你就别动了。”
锖兔轻声道：“凛哥住的这个房间，是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了吧？”
“一个房间，哪还有什么安全不安全了，早晚要塌。”
太宰治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道：“蛞蝓就在这里做好被压在废墟里的准备吧。”
爆炸声、怒吼声、惨叫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糅杂在迷雾和黑暗中，将横滨遮得密不透风。
第54章 地狱
回到横滨的同时，长谷川凛收到了陀思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
突破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满目疮痍。
横滨沦陷，生灵涂炭。
风中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
他明白这条短信的意思。
异能的极点，已经突破了。
国木田独步跌坐在地上，福泽谕吉的刀在悲鸣。
长谷川凛闭上眼，复又睁开。
把地狱般的横滨印在眼里，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