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羞愧难当:“宁儿之前小产也是臣下看护不周,臣下亦有过,如何能不顾宁儿康健呢?”
花君含笑点头:“你能这样想极好。正好本尊听闻北部近日有异动,你去瞧瞧。”
他怔愣之下唯余愕然,北部与水族接壤,最是太平不过,他手下的探子也并未来报,花君怎会比他早得到消息?且素日这等巡边小事从不用他做,而这月他已派他巡查三回有余。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花君忌惮他位高权重,想乘机架空他的势力?
他拱手以应,留了个心眼,派了个体貌皆与他相似的心腹代他去北部走一遭。
而他在深夜复折回花宫,盯紧花君的动向。
他躲在宫门外,见花君独自一人出了宫,只当他又去寻欢作乐——以往他为保名誉,又自恃修为过人,赴青楼妓馆时从不带侍从。
他借着夜色掩映一路跟着他走到青楼,花君却改变主意似的一拐,直直向将军府邸走去。
夜已深,花君即使去看望红宁也该明白男女有别,深夜会面恐不合规矩。可他向来不是那等被规矩束缚的人,便是行止跳脱不羁些应也并无恶意。那花君派他巡边这事也说得通了,他才能平庸,不知又受了谁的蛊惑尽做些无用功,倒也不妨事。
他眼看花君进了内院静坐于小亭内,终觉是自己疑心过重。
红宁从屋里走出来,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花君站起来,伸臂把红宁一揽,将她牢牢困在怀里,调笑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他眉头一皱。
红宁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索性不推了:“你说好了只要我这一年都听你的,你就会把英杰的毒解了,今日已是一年之期了。”
他轻轻摩挲她的面颊,似不满足地贪恋,一勾她的下巴:“傻孩子,一年怎么够呢?”
红宁遽然变色,勃然大怒:“你怎能如此说话不算话!”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衣带:“你现在已失身于我,若是让英杰得知你猜他会不会听你的解释?”
红宁意料外地没有发怒,木然道:“只要你把他的毒解了,我就都听你的。”
他哈哈大笑,把她的衣襟挑开,手掌半探进去:“可是本君不是那么想给他解毒了。他现在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了本君的地位,也是时候让他消失了。先前让你嫁给他不过是为了笼络他,消除他的戒心让他为我所用,没想到这小子疑心病重得狠,根本就是条养不熟的狼,倒是委屈了你日日独守空房。”
红宁脊背一僵,他已将她的衣衫半褪,露出新雪般的肌肤,被牢牢压在石桌上一寸一寸地抚摸。
他听得她痛呼了一声,花君听得她的惨叫仿似更乐,下手动作甚重:“没想到你后来竟对他生了情意,还怀了身孕。你出嫁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会一辈子忠于我,身心都是属于我的,可你芳心另许,还妄想生下他的孩子!那好,那你就永远不用生了,倒也清净。”
她的嘴被帕子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声,双手拼命推拒花君,很快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掌。他掐着她的腰,漫声恣意道:“好好服侍着,本君高兴了没准还能饶他一条贱命。”
他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引得一阵阵锐痛。再没什么比亲眼看着爱妻受辱却无法作为这事更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他感觉血液都冲到头顶,激得耳畔不住隆隆作响,是热血在翻腾烧沸,争先恐后地欲爆发喷涌,把天地烧了,一切的一切都烧了。
可他阻止不了事态发展,若他贸然上前护住红宁,花君又当如何?他会恼羞成怒把他和红宁灭口吗?他确没有把握能让自己和红宁全身而退。而他要逞一时意气将花君斩杀吗?他并无完备之计,但让他在这样的君主手下做事,他又怎能甘心!
事已至此,何为解脱?
天地忽而寂静,那端刹那消音。
一根金簪穿透花君咽喉,洒出一串零落血珠,顺着簪子流落而下。
那是红宁头上的簪子,是他与她婚后第一年他赠她的生辰贺礼。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里突突直跳,整颗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花君踉跄几步,借着余力一掌扫向红宁。
那一掌带着戾风,连他这般修为都未必承得住,她如何受得了?
她被神力击得飞起,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子轻飘飘地如一片羽毛般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把花君尸体送入宫中已是不能,为掩人耳目,他动用心腹把他秘密转移到青楼的一间厢房内,因花君伤口过于明显,自不能伪装成溺死于温柔乡,只得扮成被人暗杀之状。
时任花尊震怒,下令严查。他并不被他积威所吓,左右摄政王风流成性,那青楼亦是他名下产业,事情怎么也查不到他自己身上。更重要的是,“他”在事发时正在北部巡查,连时间都无从查证。
数日后他对外宣称红宁抱病而亡,实则把她的魂体耗费半数神力修复了七七八八,在府邸外摆了阵法为她聚拢魂魄,镇日守着她,亦是守着他那颗已千疮百孔的心。
还能回到从前吗?
有风轻轻过耳,他手里紧攥着那支染血金簪。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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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迎日红:牡丹的一个品种,花红色,盛开瓣端变淡粉色。下方花外瓣4轮,圆整平展,质硬,排列整齐,基部具墨紫色斑,雄蕊部分瓣化,雌蕊瓣化成绿色彩瓣;上方花花瓣少而大,雄蕊量少,雌蕊退化变小。花梗长,挺直,花朵直上。早花品种。[资料来源:百度百科]
第22章 霜重鼓寒声不起
红宁终选择离开。
我问她打算去哪儿,她只摇头,哪里都好,只求不要待在伤心地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府邸正厅挂着的落日图包好揣入怀中,如同那是件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
我此时方觉出英杰的用意。
落日虽美,终究短暂。加之红宁真身为迎日红,英杰想借日暮暗示自己命不久矣,亦象征他二人美好短暂的爱情将趋于落幕。
我无权追究她的过错,亦无力补偿她的损失,更不想让她卷入案件中来。
慕浱默许了我这一举动。于他而言,红宁之事对审查结果意义不大,还极有可能使事件愈加复杂——部下争权夺势谋害主上远比主上□□部下妻子反被杀来得好听些,花君毕竟是由正统任命,正统丢不起那人;于我而言,那大概是一位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悲悯与愧怍。
她离开时是个阴雨天,阴风怒号,雨丝飘洒,如剪不断的离愁别绪。
我欲把手头仅有的一点灵力给她,她却分文未取,只同我挥手作别,而后毅然踏上未知的征途。
赤血在一旁很是唏嘘:“多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偏偏陷入污泥里了?”
我亦叹:“红宁先有悖人伦恋上自己的舅父花君,后又甘愿为花君棋子助他除去英杰这个心腹大患,却没料到自己最后爱上了棋子。此等不智之举,她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亦不算冤。只是可怜了英杰,戴了绿帽还背了谋反的锅,最后还毒发身亡,未免太不上算了。”
“没有办法平反吗?”
我怃然摇头:“有些事,止于唇藏于心。这到底是桩不光彩的神族丑闻,若真要等真正意义上的真相大白怕要再上等好些年。”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复折回大牢审理影怜,却有一不速之客阻了我。
我带笑与他寒暄:“摄政王,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否?”
景合依照规矩给我见了礼:“托将军的福,一切都好。”
寒暄毕,我抬手一指座位,示意他坐下。
他矮身坐了,低眉顺眼,是一派恭顺模样:“蒙尊上与将军不弃,家父谋反未遂本应判株连之罪,尊上将军慈悲,不忍迁怒族人,还特许在下袭爵,合族上下俱感念不尽。”
我抬眼瞥了他一眼,隐去目中微露的冷芒:“哪里,都是尊上慈悲为怀。”
我说完又觉好笑,慈悲为怀?这词不是形容西天佛祖的?
他眉目不动:“在下近日听闻尊上身体抱恙?”
我想起数日未见的慕浱,心里莫名生了几分烦躁:“尊上是前阵事忙累着了,想来不日便好。”
他似松了口气般,点点头:“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