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意相欢朝又暮+番外(28)

真真是滴水不漏。我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打算打道回府了。

我扫了一眼待客的正厅,发觉墙上挂着一幅画。挂着画倒没什么稀奇之处,只是这画上画着一落日。这画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名贵的颜料所画,被夜明珠的柔光一照,竟泛出些许流离的光芒来。

我盯着那欲颓夕阳,实在搞不懂英杰的用意。一般人家为图吉利,都喜在家中挂有生机勃勃之意的画作。便是英杰俗气也也该挂幅旭日东升,落日余晖纵美,又能留至几时?

“这幅画在下以前没见过,英杰将军新挂上去了一幅?”阿德在我身旁站定,仔细端详着那画。

“你和他之前很熟?你经常来他家?”我侧头看他。

“我们公事上交流得多些,私交并不甚密切。我曾在他被捕前一周因公事来过他的府邸,当时这里的画并不是这幅。”

我琢磨了半晌,默然不语。

英杰为什么突然要挂这幅画?仅仅是因为喜欢?

我心事重重,不欲再做停留,吩咐了阿德做好善后工作转身就走。

阿德却将我拦住了,柔和笑笑:“将军,我有一桩事想与你谈谈。”

我随他飞身上了房顶。

我本满腹心事无心与他纠缠,说话难免急躁:“有什么话赶紧说。”

阿德也不着恼,只是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满腹狐疑展开微微泛黄的纸页,纸上赫然写的是一个古方。

我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心中迷惑非常,冷声道:“这是什么方子?”

“延年益寿之方。”他的态度倒是谦和。

“笑话,我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何须同凡人一样求长生不老之药!”我把方子叠起来还给他,他分明是在耽误我的时间。

“您是不需要,可是您的师父需要。”他邪气一笑,接口道,“羽族短寿,大多活不过二十五万岁,您的师父已过二十万岁,您就不替他考量考量?”

当初我与良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也不稀奇。而我极不待见旁人提及此事,何况他骤然提起定是别有用心。

“天命难违,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我自问没那么大的本事逆天改命。”我冷冰冰地一口回绝。

“你可以的。”他的声音带了几分蛊惑,如不见底的沼泽地,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进去,“你对你的师父良润如此痴情,就忍心看着他羽化,无法与你长相厮守?”

“他是我的师父!”我着重强调,声音隐隐含了怒气,也不知是在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听。

“师父又如何?当初拜师非你所愿,若是没有师徒名分之隔,你和他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你真的甘心放弃他?”他粲然一笑,像是当真为我思量。

“你怎么对当年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觉得事态隐隐有些不对。

“这些你不用知道。”他轻轻附在我的耳边低语,带着惑人心神的力量,“你只需要知道英杰是无辜的,你需要救出他然后就可以得到这张方子,你的良润也能长伴你左右了。”

我的意识有些迷蒙,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却发现根本无用。

英杰……救出他我就能和良润在一起了……这不正是我苦求多年而不得的么?

我一个人走在回府的路上,总觉得自己方才好像见过什么人,仔细一回想就觉得头痛欲裂,什么也记不得。我拍了拍头,感觉似乎忘了些什么极重要的事。

为掩人耳目,我取出事先藏在府邸外面的酒,咕嘟咕嘟大口喝了一半,营造一副出去喝酒夜深归来的假象,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府。

我走到府邸门口,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男子。

那身高,那身形……慕浱!

慕浱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我府邸门口干什么?我找不到理由。莫不是他知道我私自夜探英杰的府邸,然后上门责问?

我越想越心虚,越心虚就觉得越有可能。于是我很没出息地怂了,拔腿就要跑路。

“南昭!”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我僵硬地转过身来,扯了扯嘴角:“早啊尊上,今夜月色甚好,您也出来赏月?”

慕浱也学我扯了扯嘴角:“不早了。你这么晚还跑出去喝酒,酒瘾这么厉害?”

我讨好地笑着,想把这事糊弄过去:“在下都好多天没喝酒了。”

慕浱点点头道:“难得你兴致这样好,我府邸里还有几坛好酒,不如今夜我们大饮一番。”

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其中必有蹊跷。我心里有了计较,随着他进了花尊府。

花尊府中长廊的素色纱帘随风飘扬,零星花瓣飘进室内落于窗棂上,香炉中燃着淡淡芙蕖香,袅袅白烟弥漫。剔透的琉璃铺在地上,映出天上清冷的月光,如一地斑驳碎玉。

我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一碰到酒就停不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这酒尝着味儿淡,后劲却大的很,我只当是喝不醉的果酒,一口接一口地当作喝白水一般,那叫一个豪迈。

大半夜的,我也没指望慕浱给我整点儿下酒菜,就这么干喝实在无趣。我的脚边已经倒了六七个酒坛,意识渐有些不清醒。慕浱喝得不及我多,大约也喝了两三坛酒,看着如图没事人一般,只是双眸如同在酒水里浸润过,晶亮地如同天边的星子。

“南昭,你……可有心上人?”

“有过。”我又灌下去一杯酒,着意强调“过”字。

“他是谁?”

我怔愣了片刻:“良润啊,你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就是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有些好奇。”他作兴致盎然状盈盈望我,弄得我倒不好推却。

我只得捡了些不甚要紧的片段敷衍他:“也没什么,就是到头来我们俩都没落好,我被削了封号,他成了我的师父,永生永世不得相恋。”

他执杯的手一顿,唏嘘不已:“若我记得不错,你原来的封号是昭德罢?”

“是,”我应了,思及他不常居于正统,怕是对正统的礼制理解得不够透彻,遂好心解释道,“在正统,官员之女皆可称作神女,然有封号者少之又少,非出身高贵或贡献卓著不可赐予。去了封号也就相当于我被削了帝姬的名号,彻底一无所有了。”

“你可后悔?”他沉吟良久,闷闷开口。

后悔吗?后悔爱上他?后悔受天罚?后悔拜他为师而不得恋?

我怔然,发觉执着琉璃盏的手竟有些不稳。

爱吗,恨吗?

我的情绪一上来更添刀锋般的决绝与狠意,将酒盏一把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做过的事情自然不悔,可若再来一次,我定不要与他有半分交集!”

“他说他爱我,我便欢欢喜喜一门心思地抛却名位同他私奔,事发后好不容易让他逃出生天,他却闷不吭声地回来,被守卫抓住。我无法,只得在宴会上孤注一掷求父尊给我和他二人赐婚,父尊不允,要将他发配,我为了保他的性命提出拜他为师的下策。但凡他还有一丝一毫的坚持,我便不会轻易言弃,可他呢!到头来,他做了些什么?”伤痛潮流涌来,裹挟着那些无法抚平的记忆重重漫上心头。一波一波的伤痛因子溶在血液中来回滚动,将幼嫩的肌肤割裂开来渗出斑斑血迹,再无法愈合。

良润是我此生的意难平,难平意,平意难。或许我还会再遇到心爱的人与我执手相伴一生,却再遇不到一人带给我那样如火一般的炙热与难忘。

他是我的初恋,我的光风霁月,我唯一的牵挂与执念,看似美好,却是无情。

迷蒙中好像有谁探到我的后脑摄取我的记忆,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我无缘于一朵花的过去,但我途经它的盛放,便不会让它独自落败枯萎。”

次日一早。

“唔……”我疲惫地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我的意识明明已经清醒了,可还是觉得困,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擦,昨天晚上我都干了什么来着?

我随手理了理睡得凌乱的发丝,昨晚我去了英杰的府邸,发现了一幅画……

对,那幅画太不寻常了,我要不要去暗示慕浱再派人去一趟英杰府邸查一查呢?

算了,慕浱也不会记得我的好。

我披衣起身,趿拉着鞋子去洗漱。刚净完面,赤血就急匆匆地过来扣门:“快起床!尊上说宫中有个宴会让你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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