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的伤势如何?”慕浱负手立在床前,眉头紧锁看着英杰的伤处。
老者本想行礼,被慕浱制止了:“将军的性命无虞,只是左腿伤得最为严重,以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条腿怕是废了。”
慕浱没再说话,结果本就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我终究沉不住气耐不住性子:“将军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照理说,一族的大将军都是武功超凡者,从马上摔下来且摔废了腿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您有所不知,将军今日骑的是摄政王赏赐的一匹好马。那马通体雪白,只毛尖上泛着七彩光,性子也烈得很。”
通体雪白,七彩光……这不是“彩衣”吗!我惊疑地看向慕浱,他只微微垂着头,看着床前小桌上的一块令牌。
一块乌漆麻黑的令牌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我粗略地瞥了眼,见那花芳姿玉立,静尔灵动,不由心下生奇。
这花纹不正是那日慕浱给我看的黑衣人图腾吗?
“这是军令吗?”我大喜过望,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这是从将军身上取下来的,老朽也不太懂,但是我们花族军令的牡丹图腾不长这样。”白发老者仔细辨认了片刻,肯定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又惊又喜地拿起令牌,它似乎也有感应似的,在我手里微微震动应和着。
看它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我也感到不对劲了。我大着胆子用两只手控制着,却听到慕浱高声喝止我:“放下!”
我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帐子里突然从天而降五六名黑衣人,个个腰配长剑,正想举剑来攻,明晃晃的剑光闪得我眼睛疼。慕浱眼疾手快地劈手夺过令牌,黑衣人见状纷纷收起长剑俱跪地请罪,这原来是控制死士的令牌。
我顺手“铮”地一声把慕浱的随身配剑抽出来,架在为首黑衣人的脖子上:“说,英杰是不是你们的主子?这令牌有什么蹊跷?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死士有他们独特的沟通方法,你这样威逼没什么效果。”来人身着白色锦服,领口和袖口处绣着银色腾云祥纹,正阔步走来,俊秀无双,意气风发。
“你是何人?”我被下了面子,自然没好气。
慕浱轻咳一声,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侍卫,来人官阶应比我高,我这样说话是犯了大不敬之罪,遂又拱手赔礼道:“是在下鲁莽了。”
来人也不细究我的罪责,向慕浱行礼道:“景合见过尊上。”
景合,他就是摄政王的独子,小世子景合!我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传闻中小世子终日缠绵病榻,走路都需人搀扶,可面前的这位明明就是位翩翩少年郎嘛,可见传闻当真信不得。
“世子不必多礼。”慕浱瞥了一眼我,又忍无可忍地别开脸。
这也不能怪我的目光太直勾勾,都是因为这个景合长得太祸水了!我一脸花痴状地盯着景合看,嘴角的笑都快绷不住了。果真书到用时方恨少,长得真踏马的好!
景合倒是没留意我的目光:“家父在宫宴上喝多了酒,现下还醉着。听闻英杰将军从马上摔下来,在下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英杰将军还好吧?”
我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他只废了一条腿,好得很,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手下的死士……”
“死士的主人竟是英杰将军?”景合愕然望我,那表情像是毫不知情。
“先前我们在前往花族的路上遭黑衣人刺杀,本尊让摄政王调查幕后主使,但他迟迟未给本尊答复。现从英杰这里又发现了这样可疑的令牌,本尊就把这事交给世子处理,世子可千万别让本尊失望。”慕浱神色淡然,看不出他的情绪,也让人琢磨不出他的用意。
搞什么啊!摄政王和英杰本就是仇敌,现在他让摄政王的儿子调查此事,这可不就是把英杰往死里逼?
我越发搞不懂,这套下的这么明显,摄政王会上当?
景合只微微一笑:“是。”
慕浱看了眼犹自花痴的我,咳了一声。
我没搭理他。
“你们尊上已经走了。”景合笑着在我眼前摆了摆手,我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眉目言笑间俱是传情!慕浱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还想多看一会呢。
“在下先告辞了。”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被他的笑容撩得春心荡漾,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溜烟跑了。
“尊上,尊上您等等在下啊!”我大口喘着气追上慕浱。
慕浱硬邦邦道:“把剑拿来。”
“啊?哦。”我后知后觉地双手把剑奉上,“您怎么把调查的事情交给景合来办呢?万一摄政王动什么手脚呢?”
“摄政王野心勃勃,不会仅仅满足于花尊之位,有想去正统发展的意思。他正想立功讨我们的欢心,况且若是英杰有什么闪失就是他的责任,这种情况下他绝不可能会动手脚。”他的脸冷得像冰坨子。
“也对。景合看着刚正不阿,可堪大用。”我一想到景合,唇边的笑意就藏不住了。
慕浱却是怒了,停下来对着我一顿斥责,眼中有异光迸裂开来:“你和他又不曾深交,只一眼就觉得他可堪大用,怎么,你平日就是这样用人的?”
我不知道他生的是哪门子的气,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已经逐渐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你和他也是第一次见,怎么就把调查的重任交给他了?但是这样的话我是绝对没有胆子说出口的。难道是我方才拿着剑逼供死士这一愚蠢的行为让慕浱觉得在景合面前失了颜面?多说无益,我也不接慕浱的话茬:“英杰的腿废得蹊跷,多半是摄政王做的手脚,您不调查调查?”
“如果你想杀死一个人,你会在他的吃食里放入烈毒然后以你的名义送去吗?”
“不会啊,在下就算下毒也要假借别人之手啊!”我反应过来,又惊又疑,“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并且想栽赃嫁祸给摄政王?”
“是摄政王侍卫长暗中搞鬼。”
侍卫长?那不还是摄政王的人?
我越发迷茫。
“无论凶手是谁,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黑衣人的事情调查清楚。”他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冷道,“你这几天把英杰盯好了,别出什么岔子。”
我喏喏应了,然后悲哀地觉得自己真是越发地逆来顺受了。
对于英杰被抓这事,我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直到慕浱让我去处理军务。
我一度觉得慕浱是故意整我。
景合的办事效率很快,快得让我措手不及,英杰第二天就被押入了大牢。因将军一职空缺,各种大事小事杂事散事就都汇报到我这里,再加上我还要分神留意着英杰那里的审查,实在是忙得苦不堪言。
其实我整天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军费又短缺了、厨子又罢工了、士兵又聚众斗殴了……我能怎么办?军费短缺我也不想的啊,现在花族贪官污吏这么多,挪用军费我也没办法啊!最后只能罚,罚,通通重罚!
问题是军中还有很多富家子弟因为成日游手好闲被家人强制扭送过来从军,本就在家里被惯坏了,自然不服从管教,又不知托了什么人递消息给他们的家人,妄图逃过一劫。
于是……
赤血:“将军,这位是尊上同袍的同窗家的公子,这惩罚是不是过重了?”
赤血:“将军,那位是摄政王故交的玄孙,您看……”
赤血:“将军,还有一位是景合世子的拜把子兄弟的庶妹的姨表弟的小舅子,您觉得……”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我把手里的笔果断一放:“你把往外界传话的揪出来按军法处置了,其余的自不必管。”
待这一阵过去,我当机立断找了个靠谱的将士替我处理军营的事务,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去大牢盯着英杰那里的审查。
大牢的狱卒对英杰倒是颇为礼遇,大概是因为慕浱一早就吩咐了不准用刑。不准用刑这效率多低啊,我闲闲地坐在审讯室里打了个呵欠,最近几天熬得我黑眼圈都出来了,一会儿得抽空溜回去补个眠。
“将军,您一会儿可有空闲?”
我正用手肘支着头翻着一本话本子,昏昏沉沉地直欲睡去,闻言骤然清醒,强打精神一看,来人竟是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