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叶乍闻此言如晴空霹雳,一脸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是臣女逾越了。”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我看她脚步虚浮,应该是神伤得不轻。
我坐到桌子旁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尊上,您真有婚约在身啊?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这么倒霉……啊呸……这么有福气?”
“如果我说是你呢?”慕浱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神色清清淡淡的。
“不……不能吧,尊上您真会说笑。”如果让我嫁给慕浱这个心狠手辣的死变态,那我还真不如找一块豆腐撞死了来得痛快。
“怎么,你还不愿意?”慕浱嘴角带了几丝考究玩味的笑。
我惊了,不会是真的吧?
“骗你的。你今天来找本尊是从正门进来,竟没有发现豪勇暗中尾随你吗?”
“我没注意啊!”我先是松了口气,后理直气壮道,“尊上,您以后要装病做戏好歹跟在下说声好吗,在下刚一进门就吓一跳。”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笑嘻嘻道:“直觉,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慕浱轻嗤一声,显然觉得我的直觉不甚靠谱:“本尊装作旧伤复发就是为了引得他露出马脚,哪知他的功夫差到连结界也破不开,只能一路尾随着你进来。他的背后主使和黑衣人的主子约为同一人,走,去看看碧丹他们审得怎么样。”
我跟着慕浱通过密道来到地下。
甬道比刑部大牢宽敞不少,墙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几盏雕花灯横在墙壁延伸出的架子上,远望光华似火,如漫天皆星。
“囚室?没想到花尊府的地下还有地牢!”我立在慕浱身后看着周遭的布置,吃惊得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慕浱没吭声,凝神听着鞭子打在皮肉上发出的闷响,微微蹙眉。
我觑着慕浱的神色:“只要能用的刑都给他用上,切记要保住他的性命。”
“是。”
豪勇倒是个硬汉,打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招。我听着他在忍到极限时发出的痛苦□□,衣衫都渗出斑斑血迹,扭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停。”慕浱从审讯桌前站起,踱步走向被打得气息奄奄的豪勇。
豪勇的气息紊乱,鲜血自口中一股股流下,他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心脉俱受重创,此生怕是再无法习武了。
“你若是说出主使,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慕浱的声音冷得如万年寒冰,不带一丝情感,无端地让人心底发寒。
“不可能。”豪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若记得不错,你家中还有妻儿?”慕浱倒也不急,只是用足尖轻轻点地,语气自然地仿佛是在闲话家常。
“不,此事与他们无关,你不要伤害他们。”豪勇陡然惊惧地看着慕浱,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你在背叛本尊那日就该想到会牵连家人,不过你要是供出主使,本尊心情一好说不定会饶他们不死。”
我盯着他明显慌乱的双目,知道他内心已经有所动摇。
第13章 皎如玉树临风前
有一侍卫跌跌撞撞神色惶急地一路小跑来,连气也没顾得上喘,直接附到慕浱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观慕浱一向淡定自持的面上闪过一丝从未浮现过的惊疑,心知肯定是什么棘手的大事。
“把他看好了,”他急匆匆地向外行去,一并带过我,“我们走一趟军营。”
“去军营做什么?”他把木簪插在我盘好的发髻上,我立刻又变成清秀少年模样。幸而我平素穿衣服都比较中性化,今日图方便并未穿裙子,因而扮成男子瞧着也并无不妥。
“英杰在军营从马上摔下来,命悬一线,生死未卜。”饶是事情再紧急,他还是神色平静,一双眼睛古水无波。
“他不能死,医仙去了么?”英杰一死追查逆党的线索就断了,我们现在才刚刚有些眉目,英杰是个很关键的突破口。若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想再寻别的路子就难得很了。
“应是去了,我们先去探探,若是让别人动了手脚就不好了。”他召出随身配剑,促道,“你的御剑术不佳,我们共乘一剑。”
切,小瞧人!我深知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不情不愿地上了剑。
军营仍是一副破败景象,不同的是此时除了破败之外更多了几分死气沉沉。我跟在慕浱身后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操练场和一旁已经生了锈的铁制锐器,无奈地叹息一声,痛心疾首道:“尊上,您看看这军费短缺成什么样了,到士兵们现在还用铁制的剑。”
“军费被层层盘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初来乍到根本无法着手,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出花族的逆党后再做打算。”慕浱倒是气定神闲,一如既往地不慌不忙。
我瞧着慕浱外罩的玄色暗金龙纹披风在光下熠熠生辉,丰神俊朗中又带着几分高贵淡漠,若是穿着这身行头赴宴又得迷倒万千少女。可我的注意点从来不在这上头,我所注意的是披风的布料里是不是绞了金丝,所以看起来才会金光闪闪。
“尊上,您这披风里是不是绞了金丝啊?”我从来藏不住话,况且我觉得和上司讨论衣料也无伤大雅。
“是天蚕金丝。”他大约不意我对衣料感兴趣,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
败家啊败家!我原以为慕浱只是用了普通金丝,没想到居然用的是无价的天蚕金丝。以它现在的价格,这用量差不多能买下我半个府第了!慕浱到底富成什么样啊!
“尊上,您这件披风价格不菲吧?”我艳羡地看着披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眨不眨。
“穿着玩罢了,没留意价格。”
穿着玩?这么贵他说穿着玩!扯呢!我恨得牙痒痒,不过以他的俸禄说不定真能拿得出这么多灵力。
“尊上,您这么富有是不是有些增长灵力的好法子呀?”我笑得窃窃,“在下听说与人灵修可以增长灵力,您是不是经常与他人灵修啊?”
他条件反射般立刻绕开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好方法,只是拿俸禄而已。”
“尊上,您说灵修真的能涨灵力吗?在下还没尝试过呢,您能说说是什么感受吗?”我是本着求知之心真诚向慕浱求教的,因而也就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避讳的。
他只干巴巴地道:“不知道,我也没试过。我觉得多半是谣传,你千万别轻易与他人尝试,万一不升反降岂不糟糕?”
“有没有可能是与比自己灵力高的人灵修后就能增长灵力,反之则降呢?”我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推理。
“行了,此道损身,更损心性,你也别乱猜了。灵修需要极强的定力,你这个年纪还做不到,待你略大些再说吧。”他直截了当地把这个话题聊断了。
我做不到?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定力差?嚯!又瞧不起人!我改明儿就去青楼看看,我的定力到底强不强!
我们走了一刻钟连个人影也没瞧见。偌大军营空空荡荡,慕浱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前走着,似乎已知目的地在哪儿。
他的步子实在太快,我追得脚疼:“尊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循着血腥气走总能找到。”慕浱言简意赅,不欲多言。
我怎么没闻到?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并无异味啊?怎么他的鼻子就那么灵!啧啧,不会是狗鼻子吧!
跟着慕浱走果然找到了英杰的营帐。五六个医仙进进出出,明净清澈的水被端进去,出来就成了染着彻骨腥气血水,煞是可怖。
我扯扯慕浱的衣袖,声音吓得都变了调:“尊上,在下从外面等着您,您快去快回。”
慕浱由着我抓着,颇觉无奈:“你一个将军,平时这种血腥场面见得还少吗?上战场时就没见过断肢残臂什么的?”
我的骗术冷不防被他识破,面上仍装作恐惧难消,直抓着他不放手:“战场上都杀红了眼了,谁还管那。”
“我估计他们已经包扎得差不多了,你就这么抓着吧,今天必须得进去。”慕浱也不管我作何反应,径直进了营帐。
英杰的伤势有什么好看的,真真无趣。我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绿草如茵的马场。这么好的地方,不去跑几圈马真是可惜了。
英杰的营帐很是朴素,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总体来说还算规整。我扫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英杰,一个白发老者正坐在床边为他包扎,手法倒是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