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打断他的臆想,把他拉回现实:“其实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我只是擅长敲鼓而已。”
毁了毁了说错话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抹幽微的光,若暮色沉溺中星火暗燃:“哦?不知是什么鼓?”
我弱弱道:“退……退堂鼓。”
他低低一笑:“你是有事要说吧?”
对对对,忘了正事儿了!
我清了清嗓子,调出来个求人的声调软语央求道:“尊上,您看在下平日对您尊敬有加,您就高抬贵手,给在下一个过得去的分吧。”
“尊敬有加?”他饮了一口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天上圆月的清辉似乎都被融进杯光里,浸润在他的眼中。
我猛地感觉脊背发凉。
“其实,”他故意顿了顿,卖足了关子,吊足了我的胃口,“你看的那份考绩单是本尊作废的。”
我没反应过来。
“真正的考绩单已经递上去了。”
也就是说我的分没有那么低!
我的希望之火再度熊熊燃烧,半是期待半是讨好地问:“那尊上可否透露一下在下的分数?”总不能是一分吧!
“无可奉告。”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欣喜若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合着他这么些天是逗我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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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摘自《武当剑法大全》。
第9章 海上明月共潮生
慕浱颇“公允”地给我打了四分,这四分加民意给我投出来的八分取均值正正好是六分,获得升迁机会的我不免感到有点飘飘然。
但是我很快就飘不动了,因为我发现我的职权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动,还是整天被慕浱使唤来使唤去各种欺压。
对此,我很不满。
我宣泄对慕浱不满的方式就是……在他开会的时候开小差。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讲神族官话呢?”我捅一捅昏昏欲睡的赤血,向首座的慕浱以及顺次往下的一干老臣努了努嘴。
他困倦地换了支手撑着头:“可能是因为那几个老臣官话说得不利索。”
我初来乍到还没将花族话研究透彻,听不大懂他们究竟在论何事,只得颇为艳羡地望一望从容应对的慕浱:“你说慕浱的花族话怎么说得那么顺溜?”
“尊上早年在花族待过吧。”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也对,明明是花族话,听着跟鸟语似的。”我吐槽,忽而感觉不对,“赤血赤血,我突然感觉任督二脉涌动的真气正向我臀部移动!”
“那你就排出来呗。”他瞧了我一眼,然后又把眼皮合上了。
我抓狂:“不行啊,这么多人开会呢!”
他连眼睛也不睁:“那你就拍桌子,用声响掩盖住声音,我试过,屡试不爽。”
我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可是为了我的面子,还是可以一试的!
于是我就真的拍了桌子,并且娴熟地排出了真气。
总的来说我这动作一套下来还是比较行云流水的,美中不足的是……
我的时间没对上,并且拍桌子的时候用力过猛。
所以我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声响吸引了全体的注意,之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了个宛转悠扬的……屁。
嗯……宛转悠扬。
赤血被我这一整套令人窒息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一会儿你替我顶着,慕浱那厮正找我的茬,这开着会可不能被他逮住!”
他一挑眉密语道:“要我背锅可以,不过听说你新买了柄宝剑,我要它作为报酬。”
我狠狠心,咬咬牙,跺跺脚,闭闭眼:“成交!”
反正慕浱离着我老远,以假乱真还不行吗?
我作义愤填膺状逼视赤血:“赤血你太不像话了,尊上开着会你怎么能这么随意呢!”
“本尊看近日赤血副将也劳累了,打个盹也是人之常情,南昭将军不必过于苛责。”没想到是慕浱那个死变态解了围,说的却是神族官话。
一众老臣但笑不语,有个好事的问道:“久闻南昭将军治军有道,御下有方,不知对方才之问有何高见?”
妈妈呀,鬼知道他们刚刚说的啥!
慕浱在前方御剑疾飞,我腾云使了吃奶的劲儿在后面追着。过了好半晌他突然放慢速度与我并行,虽说是并行,但他的官位远在我之上,我是万万不敢越过他去的,便调整速度与他的纵向距离留出一鞋尖的长度。
“神尊前几日与本尊来信说要予你军权。”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愣,继而是抑制不住的狂喜:“那真是太好了!”
“你这些日子多出来同花族官员走动走动,领兵后免不了要与他们打交道。”他温言道,眸中如静水一般平宁无波。
我一领兵就势必要与他分权,也难怪他面上毫无喜色,不过他原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
我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便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一不留神就把到了嘴边的话顺了出来:“尊上您不开心吗?”
“不开心。”
我被他的直白坦率惊了惊,正想怎么圆过去,忽又听他道:“花族危机四伏,群狼环伺,你太过年少单纯,我担心你应付不来。”
真能扯,这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还担心我应付不来?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我牵了牵唇角:“尊上您放心吧,在下定不负您所望。”
我确是故意气他,但他没有被我激怒的样子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良久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也罢,你先暂且学着吧。”
我还没问要学什么,他已缓了剑势。唔,目的地已经到了。
府邸的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将军府。
我的内心一阵蠢蠢欲动,莫不是慕浱幡然悔悟觉得对不起我,为了给我赔罪特意建了一处府邸哄我开心?
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因为府邸外站了一堆人,远看着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一会儿你同英杰多聊几句,对你日后领兵有帮助。”慕浱微微垂头,看不清眉目。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悉了。
他侧头看一眼我,神色不明。
我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注视,纵使我被他这目光瞧得不大舒服。
他很快收回目光,平稳地下了剑,同来迎接的官员寒暄。
慕浱此人并非话少,只是仅仅对我冷淡罢了。他很会为人处世,该端就端该放就放,即便是对碧丹等人也都是有说有笑,从无半分架子。既然他没有社交恐惧症,那他定然是不愿同我说话了。我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同他打过招呼,偷偷摸摸移动到亲卫队末尾,然后一转头独自一人沿着府邸外徐徐而行。
不得不说英杰府邸外的绿化做得甚好,大片牡丹花馥郁芬芳,配着饱经风霜雨雪的叶子煞是喜人。朵朵红霞缀于绿叶间,香气四溢,远远闻着便让人如醉如痴。
我正赏花观景,忽见一条小路硬生生穿过花海,正对府邸朱门。路旁悬着一长明灯,无灯杆作为依托,看着同招魂灯有些相似。
我脑中不自觉构想出府外夜景:夜色中花影摇曳,四周黑漆漆一片,看着如百鬼夜行,一盏招魂灯长明,除此之外再无灯火……
凶宅,绝对的凶宅!纵然我们神仙不惧鬼怪,但对这事到底避讳些,万一被鬼怪缠上也是闹心。
我赶忙回到慕浱身边,看他还在笑吟吟地同其他官员谈天,心里急得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同他密语传音道:“尊上,这宅子不吉利,我们办完事快些走。”
“不急。”他给我丢下这三个字施施然进了府。
我咬牙恨恨跟上。
拜慕浱的话唠所赐,整场宴席我完全没跟英杰搭上一句话。
我拿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看着清亮的酒色浸润了杯盏,浸润在慕浱的眼中,浸润了他人的欢声笑语,却偏偏润不了我的喉。
这还不是因为慕浱那个死变态公然说我旧疾未愈不便大饮!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劈手夺过我的酒杯给我倒了小半杯果酒,并且找打地同我说可以蘸一筷子尝尝。
我九万岁时就抱着酒坛子对坛吹了!还蘸着尝尝,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他的品级也就比我高个一二三四级,瞧把他能的!
我终究没有胆量挑战他的威严,更不敢当着众神的面给他没脸,只能装作不胜欢欣的样子谢过他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