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84)

作者:长安小郎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前尘往事都不必再追究,那就能忘记吗?云安愣了下,手心发凉,心头一惊,想到的却不是眼前这个“前尘往事”。

平静下来,云安没有再追问。裴宪以为自己说服了云安。

……

千里之外的陪都自比别处更早接到册立太子的邸报。而太子原就是迁居洛阳的,一个不见经传的皇子,坊间百姓更是引为谈资,甚至杜撰出许多出神入化的故事,津津乐道。

好像只有一处,这一家人仿若与世隔绝般,兴味索然,冷冷清清,便就是汉源侯郑家了。

暮春一日,郑家门前驶出一驾马车,除了驭车小奴,并无其他随从。不多时,马车抵达城南因风渡,从车舆内下来一对主婢——郑濡与横笛。

她们并不登舟,只在靠近岸口的草棚里坐了下来,放眼凝视。当此和暖节气,出行的人也多,因而岸头迎来送往,人声喧闹,大小舟楫沿岸排开,宛若长蛇。

郑濡面上并无太多情绪,观望良久也不开一言。忽而风起,吹得草棚旁的柳树上拂来一阵柳絮,纷纷扬扬,迷了她的眼睛。只觉痛痒,她便抬手去揉,横笛慌忙阻拦,拿出帕子替她慢慢擦拭,可擦着擦着,却擦出了满眶的泪水。

“娘子何苦呢?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横笛知道,郑濡并不是被柳絮伤眼而哭。

郑濡无声洒泪,亦只是摇头:“我知道等不到,我就是想看看,一回家就透不过气来。昨晚我又梦见她了,我真的很想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如何了,我好怕她不记得我了。”

郑濡口中所指就是她曾经的二嫂,云安。自云安离开洛阳,每逢天气晴好,她便会来因风渡久坐,看别人相聚,看别人分离,在别人的悲欢里徒然寻觅。

横笛既心疼,更无力,也只有忍泪相劝:“云娘子有爹娘照料,一定早就痊愈了。她就算忘了二公子,也不会忘了你的,你们那么要好,比亲姊妹的还亲呢!”

“我也不希望她忘了二哥!我还想他们再做夫妻!”

郑濡越发到了伤心处,泪水止不住,话也更痴傻。横笛感同身受,终究哽咽难言。然而,主婢一味沉浸伤怀,却不见,和风朗日之下早站着一个人,此刻,正缓缓走近:

“你这般,于事无补。”

是一句沉稳的男声,但因此地人流嘈杂,主婢一时并未在意,只是低头收敛心绪。直到一片阴影投下来,遮住了日光,也遮住了郑濡望向岸口的视线——

“韩简?!”看清来人,郑濡惊得跳起来,满眶泪水一下都憋了回去,相视间不知所措,脸颊却渐渐红了:“真巧,韩公子是要出行,还是来接人的?”

韩简眉眼肃淡,却道:“不巧,我知道郑娘子在此。”

这话比见到这个人还令郑濡惊疑。算来,他们才是第三次相见,前两次还闹得不快,他怎么就如此了解自己的行踪呢?而且口气笃定,竟是特意寻来的意思。

韩简有意而来,只略过郑濡惊讶神色,继续道:“事情已过去许久,连你二哥都去了北庭,你也不该再流连往事。若真想远行之人放心,就先顾惜自己,照料好家人。”

大祸之后,郑家再也不复往昔,郑濡也是憋忍得久了,来因风渡是她唯一的宣泄之法。她低了头,酸楚涌上心间:

“韩公子不知道,二哥虽然去了北庭,但也只怕是逃避,洛阳不是他的家了,只是伤心地,他大约不会回来了。至于家中事,也不怕公子笑话,就是四个字,风雨飘摇。”

韩简细细听了,但并不认同,神气淡然,似乎比郑濡还要明白郑家的事:“你二哥临去前到国子监请辞,与我道别,并未说自己再也不回,等他将伤心事消解了,自然就会回来。你长兄是个沉稳之人,不会不顾全大局,不过也是需要时间罢了。”

不知为何,韩简的劝言说得平平常常,却字字句句都能扣人心弦。郑濡不由深吸了口气,盈润的双眸刻上了那人的脸廓,看得愈发深了,忘记要答些什么。

“但凡送别之处都会栽种柳树,而此地又叫因风渡,你知道其中的关联吗?”各自静默良晌,韩简问道。

郑濡恍惚着,先摇头,又猛点头,才道:“是晋朝才女谢道韫的咏雪诗,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送别处栽种柳树,柳是留的谐音,柳絮因风,终究是被风送走了,留不住的。”

“典故是不错,但你解得不对。”韩简紧随郑濡的话音说道,然后转身抬手,往空中拈起飘浮的柳絮,“这不就留下了?”

郑濡一笑,觉得韩简此举颇不符他刻板的性情,想了想又道:“柳絮无情,人却有意,拦得住无情物,却劝不住有心人。韩公子的解法也是有些不通的。”

“哦,是吗?”韩简忽而回头,脸上似笑非笑,但依旧是笃定从容的,“你方才问我,是出行还是接人,便是说这送别之地,有来也有往,是有两重可能的。那么你,又何必非要执拗于‘往’,而忽略了‘来’呢?”

郑濡怔住,脑中一醒,连气息也屏住几分。

“因风渡,风可渡人,也可渡心,其实是一条通衢,却看你如何想,看窄便窄,放宽便宽,而天地之间,诚然是宽阔无边的。所以,你是要寄希望于‘来’,还是寄沉沦于‘往’?然则,往事向来都是不可追的,你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天地之间宽阔无边?听到这番话之前,郑濡的世界不过就是修文坊那十几亩的家宅,就算自幼有二哥言传身教,终究不曾深思,更何谈放眼天地的广阔呢?

郑濡佩服起韩简,双目放光,尽皆崇拜之意。

郑濡亦是个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韩简见状,心底了然,略一挥手指向郑家马车停靠的方向:“早些回去吧,不要让府上担心,以后也不要再来枯坐了。”

郑濡猛闭了下眼睛,干涩中拧着一股莫名的力道:“韩公子府上何处?濡儿下回可以去拜访吗?”

郑濡早想打听,还几次三番托付云安,可大事突然,也就打断了一切,她到这时才又勾起那份心思。

韩简显出一丝意外,很快回道:“韩某独居,娘子不便往来。”丢下这话,他阔步离去。

郑濡自然失望,却又觉冒失,惹恼了韩简,叹了声:“这个韩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啊,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好像很友善,临了却又不近人情,不是自相矛盾么?”横笛上前凑了一句,扶着郑濡,又问:“那娘子还要不要听他的?”

“听,他说得有道理,我要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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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长安召

“妙妙,等下回家不许乱说话,尤其是在你娘和我娘面前!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带你玩了,听见没有?”

云安牵着个小女孩走在樊城的街道上,前面不远就到柳宅。她一路叮嘱,说了不下十遍,听得女孩都烦了,直撇嘴:

“小姑姑,你怎么比我娘还唠叨?我知道啦,知道啦!”

原来,这个叫妙妙的小丫头就是裴端与朱氏的长女裴妙,今年不过十岁,是随朱氏从襄阳来探望的。裴妙得朱氏端正教导,自幼尊敬柳氏母女,如今便更融洽。

裴妙生性乖巧,与云安这活泼不拘的性子一亲近,也沾染了几分。于是朱氏陪伴柳氏的辰光,云安便带着裴妙四处戏耍,上山下水,登高爬树,没有一日是安静的。

转至柳宅门首的横街,云安停下脚步,帮裴妙整理衣裳,掸去灰尘,一面还在重复叮嘱。小丫头无奈至极,只得堵住两只耳朵,可眼睛偶一瞥,却发现了些许异常,忙推起云安,道:

“姑姑快看,家门前站的是什么人?”

云安这才抬头,果见家门前守着几个衣着统一、身形魁梧的男人,而柳家原本的门吏倒挤得靠边了。她想了想,觉得该是官家的人,大约是裴宪的同僚到访。

不多在意,云安照常牵着裴妙回了家,可才到门楼间,又见钟娘匆匆跑来,不等她问,慌忙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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