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眼前是一座略有些古风的府邸,门上的匾额写着“安府”两个大字,漓灀微觉诧异。
此时,府内传出了微微的喘息声,漓灀觉着好奇,便踏进了府内。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在府内花园的偏隅一角,有个小小的凉亭,一个身穿浅紫色衣衫的女子背对着她,时不时轻咳两声,漓灀正想走近看清她的脸,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从床榻上坐起来,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南临的“海之庄”。
“是啊,来海之庄也有小半个月了。”她有些失神地喃喃。不知为何,来到这海之庄后,总会梦到这个住在安府的女子,可每次想看清她的脸时,却总会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又是为何?
“漓灀姑娘,您醒啦!”侍女适时端着粥走了进来,放下粥后,又拉开了朝海的帘子,清凉清凉的海风随之吹了进来,漓灀的意识一下子恢复了过来。
虽是南寻使了计让她过来,但来到这海之庄,也未曾见过他一面,但这海之庄的景色确是不错。把粥喝完之后,她便到海之庄外围逛了逛,海之庄三里之内,她还是有自由的。
“漓灀姑娘在海之庄住得可还舒适?”南寻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漓灀微惊,他是何时来到身后的,自己竟未有丝毫的察觉。
“海之庄的景色在这四方可谓独一无二,又怎会住得不适?”漓灀又轻声一笑,似在自嘲,“但再舒适的住处,若没了自由,也是枉然。”
南寻一听此言,唇角又起了丝笑意:“漓灀姑娘若谈自由,骆庄骊姬这个头衔恐比这海之庄的束缚还要多上几倍。”
漓灀嗤笑一声,道:“你非我,又怎知我之乐?”
“罢罢罢,”南寻摇摇着,似是无奈,“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与你争个口舌之快。漓灀姑娘可有兴致与我一同去观个游戏之战。”
“我对你所谓的游戏并未有丝毫的兴趣。”
“与骆庄,与这四方天下可是息息相关。漓灀姑娘依然没有丝毫的兴趣么?”
“如今正值寒冬,轻城西交岑渊河,河面雾大且难以前行,轻城人不善水性,明日半夜渡河最为稳妥。”北晨军营内,谭堇澈提出自己围攻轻城的对策。
“我认为此举不妥。轻城人世代居于此地,对岑渊河的四季变化必是了然于心,如我方没有全身而退的计策,那么此举并不可行。”蓝翊反驳道。
“蓝将军言之有理。”一名将军在一旁附合道。
台上的管箕,小指轻敲着桌面,神色有些许的复杂。
一阵缄默过后,管箕道:“明晚子时,出五万精兵渡河,三万精兵留守本营,剩下的两万精兵随时待命。”
一听此言,台下的众将领面面相觑。
寅时的轻城,一片寂静,大抵城中之人都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中。远处的岑渊河,河面上氤氲着大量的雾气,便是行到岸边,亦看不到两米开外的风景。
“此时若有一支精锐军队兵临城下,漓灀姑娘认为轻城可能招架地住?”站在轻城城角边的一男一女脸色各异,男子嬉戏般地开问。
“这就是你所谓的观战?”此时的漓灀并不知道南临和北漠已然宣战骆庄,更无法知晓岑溪河的对面驻守着管箕亲领的北晨军。望着这陷入沉寂的轻城,她的心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她被南寻隐了身,纵然喊得再大声也无人听得见,也无人看得见。隐身术本是传说中的仙术,若南寻乃一介凡夫俗子,又何以用得这只在传说中才有的仙术?
“漓灀姑娘莫急,”南寻望了眼岑渊河,又道,“好戏才刚刚开场。”
漓灀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远处的岑渊河朦朦胧胧地泛起了一片黑影,起初漓灀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随着黑影快速地移动,她渐渐看清了那片黑影:竟是一艘艘满载着人的船。待船靠岸,船上之人纷纷登上岩边的护栏时,她方才看清这竟是混着北晨军和南临的南杉军联合军队。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北漠和南临要突袭轻城。
“这是一支北晨军和南杉军组合而成的五万精兵,不知这仅有两万驻守军的轻城可能招架地住?”南寻微微侧头,再次发问已经变了脸色的漓灀。
“啪,”一束烟花在墨色的高空上绽放,似是点燃了轻城的战火,接着城头上的一名士兵大喊一声,“警戒。”
“哦,”南寻望向城内,略有深意地一笑,又道,“原来是流澈军,领将的人会是谁呢?”
“竟是七将中的梨希。”漓灀循着南寻的目光望去,看到流澈军中那惟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心中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梨希,酩悦君骆栾川亲派的七将之一,以善用各种兵器而闻名于四方天下。
“原来是梨希,”南寻又望向她,“七将中的惟一女将,别称婧妍将军,能看到她亲自领兵上场,就冲这一点,漓灀姑娘可是没白来呢。”
漓灀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你究竟有何目的?”
“没有任何目的,”南寻手一摊手,做出“被冤枉”之状,又转头望向轻城城下,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道,“流澈军虽是四方中的强军,但联军皆是北漠和南临所选出的精兵,以两千流澈军加两万的轻城驻守军抵抗联军的五万,轻城怕是无甚胜算。”
漓灀嗤笑一声,道:“并非事事都能如你所愿。”此时的心中,竟浮现出那个人时刻都充满胜算的眼神。
“领兵的竟会是七将中的婧妍将军。”城门打开,梨希先是冲在了最前面,联军主将之一的蓝翊有些许的欣赏。
“北晨军的蓝翊将军,听闻你极善使用□□。恰巧我今日使用的亦是□□,你我也正好在此地分个高下。”梨希的容颜虽有些稚嫩,但声音却是十分地老道。
蓝翊持着□□,先是驾马冲了上去,对着梨希,招式亦是狠厉。
随着轻城城门大开,流澈军、轻城驻守军以及联军顿时混做一团,利器相交迸发出激烈的响声,随着便是一个个强壮士兵的倒下。越来越多的鲜血渐渐地染红了轻城门下的这片土地,站在城角的漓灀看着这血流成河的战场,没有哪个时刻会比这个时刻更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无为,恨自己被人隐了身,恨自己没能及时赶到他的身边。
“漓灀姑娘不必自责,改朝换代本就是历史洪流中的必经宿命。”仿佛读懂了漓灀的心思,南寻的话语中,似是而非地安慰了一句。
漓灀又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讽刺。
轻城门前又见君
天边开始微微地露白,偶尔能听见轻城城内的几声鸡鸣,轻城门外的这一场仗也走到了尾声。
“瞧,还不是如我所愿么?”南寻侧着头,向着漓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漓灀远远地看着那血流成河的战场,心在隐隐作痛。联军主将之一虽被梨希打成重伤,但后备主将谭堇澈却直接砍掉了驻守军主将的头颅,流澈军本是三千,但如今目之所及,已不剩五百;两万的轻城驻守军,只剩不到五千,而联军的五万精兵却只杀了一半。可在漓灀看来,不管是流澈军也好,联军也罢,这其中,有多少是为人丈夫、为人父亲、为人子女的,于他们而言,他们有什么理由要为改朝换代付出生命的代价,让原本好好的家庭支离破碎?
“冲啊……”正当联军以为胜利之际,轻城两旁竟冲出了数万精兵。领兵的是骆庄的安将军。
“是骆军,”战场上突然冲出的骆军使得整个局势瞬间扭转了过来,“撤,快撤。”
“围困晰城,攻占轻城,”身后,一个慵懒却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是南寻,却又不是南寻。”
是他,骆栾川,隐身的他竟能凭空立于半空,凡人又怎么可能能做到如此?掠过一丝疑惑的她,同时也有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欣喜。
“呵呵,”南寻闻言,转到身后,“原来是酩悦君。”
骆栾川提起右手,向着漓灀所在的方向似是一扯,还没等漓灀反应过来,她人已然站在骆栾川的旁边了。
“漓灀姑娘怕是早已明白,”看着骆栾川这娴熟的手法,南寻轻声一笑,道,“你并非是这尘世的凡夫俗子。”
“我早已明白的,”未等骆栾川回答,漓灀抢先一步答道,“是你并非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