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名我?”尚如卿看了眼檀珠手上的两套衣服,随意指了指其中一套,“去就去,慌什么?正好能查查是不是宫里的人想害我。”
尚如卿跟着宫里来的宦官绕过宫城时那些七曲八折的水榭亭院,曲桥游廊,终于来到季淮莺的兴和殿。
宦官进殿通传时,尚如卿就站在外头等。她百无聊赖,目光就在殿外四周张望,观察着在殿外来回忙碌的宫娥官官们。
宫里规矩多,宫娥宦官不敢随意说话,经过她身边时只是施一施礼便远走。尚如卿想要打探消息,一来没什么套近乎的说辞,二来又不能打草惊蛇,实难下手。就在她想方设法时,宦官便出来请她进殿。
尚如卿入到殿内,好奇得左顾右盼,不时发出感叹声。季淮莺果然是个受宠的人儿,还能有属于自己的宫殿。目光再往前瞄去,季淮莺坐在殿堂上一张铺着牡丹花纹锦垫的大围床上,正在摆弄着满床的书本和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些看起来很特别的小玩意。
尚如卿站着思忖季淮莺为何会突然召见她?身边领她进殿的宦官就向她使了使眼色,让她赶紧行礼。可尚如卿只顾着想,并未注意到他的眼色。
宦官不禁额汗直流,小声的唤她:“卿小姐,卿小姐?”
听到殿下的动静,季淮莺侧过身看向他们。她着一身桥下春波联珠团窠纹的大袖複襦和曳地留仙裙,披着落栗的掐丝团花披帛。一头青丝梳成飞仙髻,插满了珠翠钗钿,其中一支金蝶镶玉步摇尤为惹眼。随着殿内光线变换,竟折射出不同的色泽。
如此华美的衣饰越加衬托出她的貌若天人,卓绝姿容。她尚如此年轻便有此等绝色,再过几年,必是倾国倾城的尤物。
“卿小姐来了。”季淮莺淡然笑道,仍有几分稚嫩的脸上盈着一双秋波般的黑眸,看得人心猿意马。
每次见到季淮莺,尚如卿都不禁感慨一下她的漂亮。感慨完了尚如卿才上前道:“不知公主特意召见我所为何事?”
季淮莺拿起一个四方形飞角灯笼转着丝绢笼面上的字样说:“卿小姐不是喜欢猜谜么?正好这几日我这儿整理了不少谜题,就想叫你来品鉴品鉴。”
“公主有心了。”尚如卿十分感动的开口。心里却在想季淮莺对她的态度一直都爱理不理,现今特意叫她来猜谜?莫非她还挺喜欢自己的么?
这时正巧又有宦官进来通传曹溶溶来了。季淮莺笑得更加欢喜,她对尚如卿说道:“来得真巧。卿小姐,其实想要召见你的人是溶溶。”
曹溶溶想见她?尚如卿尚在懵懂,曹溶溶已经进殿来了。众人除季淮莺和尚如卿之外,皆纷纷向她行礼。
曹溶溶上身穿茶白镂金菊花穿花云锦袄,袖上饰着一对银绣鸾凤。腰间垂着翡翠琉璃镶嵌的珠玉禁步,下着鹅黄月牙凤尾长裙,披着花纹繁复精巧的粉红披帛。发上饰满珠花金钗,一对月兔纹石榴石步摇摇曳生姿,颈上璎珞宝光华照,映得面如春色烂漫。
她踩着如意履步步生莲般走近。少女特有的清丽稚嫩在她脸上显现出一种天真和娇媚,良好的姿仪又让她多出些成熟稳重。
极端相反的两面在她身上却平衡得恰恰好,十分难得。
她越过尚如卿,走到季淮莺身旁:“莺姐姐。”
她与季淮莺站到一起,明显比季淮莺还要高出半个头,却唤季淮莺姐姐,看来年纪应在二八。
两名姿容美丽的少女站在如画般的宫殿里真是赏心悦目,令人神往。
季淮莺拉过曹溶溶的手,巧笑道:“你快是皇后了,就别再唤我姐姐。你想见的人已经来了。”她朝尚如卿那边点了点头,示意曹溶溶。
曹溶溶顺着她目光望向尚如卿,杏仁般的眼睛把尚如卿全身上下仔细打量端详了一遍,语气不详的开口道:“你就是圣上想立后的那位卿小姐?
低估
圣上想要立后的卿小姐?尚如卿闻言顿时懵了。她怎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了皇后?不知道归不知道,既然被未来的皇后娘娘问话,她不能不答:“这事倒是我头一次听说,不知溶小姐从何而知?”
曹溶溶不再看尚如卿。像是懒得再理她,径自坐到季淮莺身边,伸手抚弄着围床上堆着的小玩意和灯笼:“从哪里知道一点都不重要。我现在还不是皇后呢,还是习惯叫你莺姐姐。”她后面的话是对季淮莺说的,季淮莺也没想到她忽然就换了话题,怔愣了好一会儿。
顷刻季淮莺便反应过来,跟着笑道:“你可别这么说。当了皇后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你看看卿小姐,若你像她那样,母后就不喜欢你了。”
“莺姐姐说得是。”曹溶溶虚心受教,柔声应道。眼角余光又瞥了瞥尚如卿,声调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我当卿小姐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能独得圣上倾心,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
尚如卿越听越不对劲,敢情这位皇后娘娘特意召她来就是为了损她?还用猜谜当借口……尚如卿心里觉得不舒服:“我倒不知曹小姐特意召我来是为了兴师问罪,有话不妨直说。”
曹溶溶听了尚如卿这席话像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不禁娉然巧笑。她对季淮莺说:“莺姐姐,她竟然不知我特意要见她的缘故。我以为圣上看上的人应该非同寻常才是。”
“她非同寻常的地方可不是脑子。”季淮莺跟着笑道。
尚如卿再听不出她们在骂自己就真的没脑子了。
好端端被叫来受骂,尚如卿的火气一下就涌上来。哪里管眼前的人是公主还是皇后:“你们当我是你们肚里的臭虫还是街上算命的,你们想做什么我怎会知道?而且你们没别的本事了么,只会拐弯抹角骂人?”
季淮莺显然没料到尚如卿语出惊人。在她的宫殿里还能如此狂妄嚣张,一时僵住了。
曹溶溶平时的端庄仪态都是做做大家闺秀的样子,到底还是个心性高傲的少女,心里藏不住气。她霍然起身,挑眉瞪着尚如卿,发上步摇晃得花影闪烁:“好,我就直说了。就你这样的面相,怎么配得上御轩哥哥?你毁了容,还声名狼藉,根本就不是当皇后的料!如今叫你来是想警告你,以后都不许缠着御轩哥哥,否则就对你不客气!”
听听,这骂起人来不是头头是道,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嘛?
尚如卿心里哼了一声,论骂人她敢认第一还没人敢认第二:“怎地?我这面相碍着你什么事?当皇后很了不起么,你送给我我还不稀罕!”
季淮莺闻言更是惊得花容失色,忙叫道:“尚如卿,你怎能口出狂言,中伤皇后?这可是死罪!”
“我若是死罪,你俩也别想撇清关系。”尚如卿可管不了身在何处。中气十足的步步上前逼近,脸上的伤疤明显,让她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曹溶溶和季淮莺心里有些发慌,不自觉起身往后退去。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捉拿你了!以下犯上这罪可不轻。”季淮莺眼神慌乱,不时往殿外瞥去,希望有人出现阻止这个狂妄大胆的尚如卿。
然而在曹溶溶进殿时,她已经用眼神将宫娥宦官都遣走。如今这偌大的华丽宫殿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若是尚如卿真做了什么,等叫人进来也已经迟了。
“以下犯上谁看到了?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让我看看,不然就换我来让你们好受了。”
曹溶溶又气又恼,脸上涨得通红:“你、你太放肆了!我要告诉太后和御轩哥哥,让他们看清你这丑恶的真面目!”
季淮莺跟着附和,甜美清灵的声音也登时变得尖锐起来:“尚如卿,我若少了一根汗毛,母后定不会放过你!”
她们以为尚如卿至少还有些身为将军府五小姐的矜持,可她们太高估尚如卿的自知之明了。
尚如卿见她们面色戚戚,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想继续骂下去的狠劲都没有了——就她们俩这点战斗力,搞得好像她才是欺负人的那个,还骂个什么劲!
刚才在火头上倒是忽略了一些事。现在不气了,尚如卿方才想起来。她不再靠近曹溶溶和季淮莺,挑着眉,用那银玲般的清脆声音质问道:“既然你们这么讨厌我,那我掉下水的事一定是你们所为了?”
曹溶溶和季淮莺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两张稚嫩美丽的脸恰如被暴雨蹂/躏过的花朵。季淮莺率先开口:“你别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