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生存法则+番外(73)

作者:打字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方才她替我所披衣物,复又被她拾起。

“爷……?”

她指着那外氅,向岚棠犹豫发问,未上前替我披衣。

岚棠将我扶住,揽于怀抱之内,遂朝她稍稍摆手。

群青福了福身,提外氅先行退下。石硝亦甚识趣,未待岚棠吩咐,便留下灯笼离开。

“我既归府,又怎差这咫尺之距?”

岚棠搀着我走向卧房,脚下步子刻意放得极缓。

“你尚怀着孩子,莫如此冒失奔走。”

止步,我将脸埋在岚棠襟前。

嗅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椿木香气,我不禁眼眶微热,摇头答他。

“便是哪怕半刻,妾身都再等不得。日日来思君盼君,诚如要妾身性命。”

以指勾挑住我的下巴,岚棠抬起我的脸来。

他垂首,凉唇吮去热泪,继而叹息。

“牵念之情,我亦如是。”

风起,岚棠不再耽搁,扶我入房。

待替他梳洗完毕,为他斟上热茶,我瞧他举杯疾饮,不由心疼。

“宫中的事,妾身隐约听群青提及。既是急召爷前去,想必今日十分操劳?”

“炼丹房里,不及崇华正殿之上。开炉验炭,哪如临朝议政耗神?”

岚棠今日,原来是去验炭……

当今圣上崇道,世人皆知。可旁人只道丹炉真火不灭,又怎知炉中玄机?

“怪不得天家催促得紧。”

我提住茶壶,替他将杯续满,而后再问。

“如此说来,烧制白炭之事,均隐于炼丹房中?”

“那炭石近日将成,势必开炉校验,故此须我前去。”

昔年既阅丹经,我自知晓,炼炭最差不得分毫火候。何时散烟,何时撤炉,错过一瞬,便毁得尽数心血。

“说不耗神,可却耗工夫不是?开炉验炭,爷怕是忙得滴水未沾。”

我指指他手里再度空掉的杯盏,又指指他的喉咙。

“爷本就连日不食不寐,而今又为白炭操劳,妾身担忧得紧。”

我再提茶壶,续杯时却被岚棠抬手挡住。

“宫中急召,是群青诉与你的?”

我点点头,不解他此问用意。

“不食不寐,亦是她诉与你的?”

隐约,我似明白了岚棠话外之音。

可不及我开口,他便再问。

“她还诉与你‘殿前失仪’……”

岚棠收手,指尖轻描上薄透的青瓷杯沿,垂首,凝神。

“我东跨院,倒是养出来此等刁奴。”

他这会儿饮了茶水,嗓子既清且润。分明已不似原本喑哑,可只消他稍稍沉声,我便知他不悦。

“爷多心了。”放下茶壶,我轻覆上岚棠的手,温声笑道,“群青她呀,分明是见您晚归,劝慰我毋须担忧。”

“如此,爷倒要责怪你不肯听劝?”

“是。”

我点点头,干脆扯住岚棠衣袖,偎进他怀里娇嗔。

“都是妾身的错,爷便狠狠责罚好了。”

“罚你?”

岚棠被我气笑,却无半点动作,仅是将手臂环得愈紧。

耳边气息热烫。

话语满是纵容。

“爷舍不得。”

*

近日因开丹炉,岚棠频频入宫,早出晚归。

而今白炭既成,哪怕晋城三山皆空,朝廷亦可锻造精良兵刃,以供平叛之战。

更何况,彼时晋城传出“山空”急报,实乃豫亲王欲夺白炭之计。

晋城弘山之煤,素以锻造兵器。济、临二山若空,开弘山为民取炭,将撼动兵库安危。天家为守根本,必炼制远胜煤石的上古白炭。

如此,豫亲王便会趁机抢夺制炭之方。

若得此方,叛军将如虎添翼。豫亲王兼有煤山、白炭,又何惧国之兵库?

只是远在他无诏入京,私会国舅之前,便被天家觉察了不臣之心。因而曹文举才会改任通判,入晋城彻查豫亲王的勾当。

豫亲王谎报三山之讯、私吞煤石,诸般罪证已握在曹文举的手中,天家只待中秋时封锁宫城,瓮中捉鳖。

怎料王府刺客先入东跨院中行窃,失手后豫亲王耐心耗尽,早早逃回晋城。十六州至此一夕兵变,天下战起。

这其中,倒是有一件事,远超我的意料。

据岚棠所言,曹文举之所以自请入晋,冒生死之险暗查罪证,是因红觞。

红觞随豫亲王离开江州,虽无名分,却地位远高媵妾。

曹文举竟是时至今日,仍对红觞存情。故他以御史台通判之身,奏豫亲王的本,公报私仇。

若不是红觞今在叛军营中,曹文举又岂会那般尽力,速获豫亲王的罪证?

昔日只道是曹文举以妾换马,“倜傥风流”,可对叛乱事知悉越多,我却又好似越不懂他,渐觉陌生起来。

而红觞……恰应了母亲从前叮嘱,“烟花地出来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那宅门外的红觞,才是我唯一的死对头。这一次事关白炭,我险些被她弄死,下一次如若相见,我怎留得她全尸?

“如此,你便想借天家之手?”

入夜,岚棠听过我所言之计,沉吟,而后轻抚我披散的发。

将头贴在他胸口,我数着他的心跳,情绪便平静了许多。

“既是借天家报我之仇,也能保姜家阖府。若要再冠冕堂皇,便就说为国为民可好?”

抬眸,我瞧着岚棠的面庞,轻快笑出。

他眉眼间平和温润,手上动作愈轻,亦对我弯唇一笑。

“可惜天家算在了你前面。”

岚棠卖个关子,话落闭口不言。

我几番催促,他才招我附耳,低声故作神秘。

“庞滔夫妇此时已随军北行,前去见曹文举。到时候曹文举领旨监军,又何愁不能以他二人诱敌?”

该盘算的,竟的确已被皇上抢先。

我本打算劝服岚棠,央他上奏请命,将庞滔与姜二物尽其用。毕竟他们与红觞尚有来往,便是有通敌的门路,可借此触及北地,顺藤摸瓜。

没想到,这一计已然落实,倒轮不到我费心思。

冯千夙彼时挖苦我,说“精忠报国”、“鞠躬尽瘁”。如今倒的确被他说中,“食君俸禄者千余人”,平叛事果然“自有朝臣谋划”。

若以姜二揪出逆贼,于公,可助取胜叛军之战;于私,可摘清姜家谋反之嫌。

至于红觞与我之间的诸般恩怨,也能以她落败收尾,就此了结。

这一计,多方皆从中得利。只可惜眼下此计既成,倒无我插手之处了。

心思一转,我蓦地记起另一事来。

“牢中细作,可有被擒获?”

岚棠抚着我顶发的手一顿。

“细作?”

他不解,我却因而得意,浅浅一笑。

“红觞能猜出姜四死于我手,是因知晓了行事者为齐獒。至于她何以知晓……”

“是豫亲王在牢中埋了眼线?”

岚棠话中微诧,却也透着恍然。

我点点头,如实作答。

“齐獒杀姜四之事,被传回了十六州。”

除了庞滔夫妇,可通至敌营的线索又再多了一条。

那细作要怎么利用,便是天家的事情。我不关心,亦不能再多插手,教冯千夙有更多取笑我的谈资。

如今他过府替我问诊,较之从前,已然容易许多。只因医理讲求望闻问切,过去我以纱覆面,属实要少去“望”之一途。

岚棠自从我获救归来,便不再执着于我是否显露面容。

冯千夙既能以“望”看诊,乐得轻松,连平日交谈都和气了不少。

倒是他仍旧不准岚棠动我,一如从前他唬骗岚棠那般,非说孕事里行房凶险,说难保住这一胎。

若在原来,岚棠倒未再信他。

可经我被掳一事,莫说岚棠,便是石硝、黛眉都视我作易碎琉璃,不敢教磕碰半点。

扯住他衣带一端,我死死盯住岚棠。

岚棠攥紧了带子的另一端,背倚床栏,不肯退让半分。

“爷——”

我压下胸中忿忿之意,强撑着娇声唤他。

对面人倒丝毫不为所动。

我如今在他心中,竟比不及冯千夙。他听那歹人的话,可真真听得乖巧!

“冯千夙上一次不让爷您碰我,是为如何?他想要拆散爷您和我罢了,又哪里是为胎儿考量!”

我所言不虚,岚棠无从反驳。可他仍纹丝不动,半晌才开了口。

“先时他从中作梗,虽欲薄你我情分,却终替你解开心结,令你道出同姜白月的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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