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凄哀哭嚎,似乎已能被置若罔闻。
唇上的笑,再度假作粲然。
我鼓了勇气抬起脸来,却是生生撞进面前人不再灼热的眸。
身体静止,动作难续。
他眼中氤氲着的水汽,可是泪么……?
他伸出手来,轻轻握上了我的腕,带着薄茧的指尖,堪堪抚过。我周身的燥热难安,便似乎随着,平静了下来。
那双眼眸,不再灼热,却恍然似初见时,竟是柔如二月春水,竟是暖似三冬朝阳。
他启了唇,声线仍旧那般浅柔,虽因压抑着情|欲而沙哑,虽略低沉,可话中含的,却大多是怜惋或者担忧。
“你……不疼么?”
我正拼了浑身解数,尽力地令他快活,可这个男子开了口来,竟问我这般问题。
岚棠竟问了我,‘疼,还是不疼’。
母亲从不曾教导给我,如果遇到这般情况,又该如何。
她口中的男子,只是追逐欲望,痴迷美色,醉心钱财,贪恋权势。
十多年的精心准备,一夕之间,竟是毫无用处,通通作废。
我不禁有种可笑的怀才不遇,难展襟怀之感。还有猝不及防,手足无措,混乱慌张……
这与母亲时常的先斩后奏,完全无法等同!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不能静下心来,不能思考。
我心里满满地塞着不安,我竟在这初次相见的男人面前,感觉到无凭无侍般的害怕惊惶。
还有痛。
还有我正遭受着的,无法否认的痛。
我再难以媚笑,甚至难以仅是木然地看他。
“疼……”
一个字罢了。
脱口的瞬间,我即像个孩子一样,再止不住泪,涕泗横流着放声恸哭。
顾不得自尊颜面,更顾不得美或者丑。
我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却也顾不得于此刻深思。
“疼,少爷……疼,好疼。”
我只是这般,朝岚棠坦白着我的痛楚,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疼。
我放肆地哭,因为痛楚,也因为心里的空虚难安。这一切,皆由着泪,随着我的哭喊,丝丝流至身外。
岚棠双手环住了我,怀抱愈紧,翻身时却极轻缓,将我安置于榻上身下。
“不疼……乖呢……”
又是温凉的唇,又是软柔的吻,又是小心翼翼地,落在额前。
我此刻没了心情,也没了本事去撩拨他,我只是因为这个轻吻,没出息地,竟缓了哭腔。
岚棠浅浅叹息,却是勾了薄软的唇,替我寻起借口。
“嗳,就算再饿,却也不可如你那般心急不是?你饿了,我知道。莫再哭了,且慢慢地,等我喂饱你……”
的确如岚棠所言,这事情随他话落,便再不猛烈急躁。
可于此同时,时间被逐渐拖得愈长。
不是不觉快乐,不是感到不适、痛苦、厌恶……我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欲推拒这如数的动作,只是因了我尚存理智,尚未被快意逼至疯魔。
“……可是饱了?”
岚棠未停,只是拂开我的手去,近身,侧首。
他轻吻在我的耳后,喘息之间,低柔相问。
“饱了……啊!”
这“饱了”二字,却只令得他再度施力。
“少爷,妾身饱了、饱了……”
无奈张口,我连声诉与他已然吃饱。
“可你另一张嘴,却分明说着还觉不够……”
仍是这把柔得像水的嗓子,却用话语,于沉吟喘息之间,将我尽数漫溢……
我只知道,如何让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碰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令他停下。
清明挣扎于欲海之上,直至最后一丝亦将被湮灭。盈于睫梢的泪,亦并非源于苦痛。
朦胧间,我瞧见身上男子,一双炙热却也明润的眸。
鬼使神差……或是福至心灵?
强忍战栗,我下意识将手伸向岚棠,似在待他握住,也似欲触碰于他。
“相公……”
明明不能说这个词。明明不可以这样唤他。
不知我那时想了什么,竟然开了口,顾不及娇柔或是放浪,却只低低言了这两个字。
却也对了。
岚棠因这突兀的两个字,绷紧了身子,牢牢将我按住。
好烫。
我说不清,是因这迸发于身内的炙热,而被拽进深渊,或是抛上天穹。
我只知道,这痛苦的快乐,终于……结束了。
*
隐隐,似有光,透过眼帘。我轻侧了头,欲避,却也随之转醒。
意识回笼,我即刻惊坐欲起。
“嘶……”
似有疼痛,在牵拉着身上的脆弱之处,这呻|吟,却非由我发出。
我这慌乱间的突兀挣动,倒是教了身侧的人,痛到惊醒,痛到开了口来。
“啧,作甚么一大早的,便这般莽莽撞撞?轻点……”
岚棠尚余睡意,本就似了水的柔润音色,更添几许薄酒般的醇甘。他出言徐徐缓缓,不见恼火,也未曾睁开眼来。
从被底伸出了手,摸索到我,他便抬起臂来,勾住腰身,将我揽回怀里。
“你这一下子,若伤着了爷,可就得饿上一辈子了。”
方才挣得突然,倒未觉得,却毕竟不似昨夜润泽,此刻硬教我疼得一缩。
怕是牵连得他,亦有些感到痛了。
“嗯……”
岚棠幽幽地闷哼一声,环抱着我的手,更紧了些。
“可是知道疼了?你刚才起那么急,爷就是这样子疼的。呵,真是个坏东西……”
惩罚般,岚棠语似玩笑。
却不止是玩笑。
胀痛,愈渐明晰。
“少爷……!”
我此刻才回神记起,要起身的缘由。
“少、少爷昨晚上……最后、最后可是直接就……”
“就怎样?”
痛楚与快意纷杂,岚棠见了我吞吐半晌,支吾不及成言,催了我问。
“可是在里面,就……”
“呵。”这一次,他倒是听懂了。岚棠低声笑着,撑起身子,翻过我来。
“东西,爷就是留下来了。”
原来,确是如此。
昨夜最后的感知,唯烫至心头的焰火,却实则并非恍惚间的错觉。
那热,不消说,是什么东西,我清楚得很。
怎么能就这样?
便是知道快要结束,再怎么说,也须提防。
这院子里,毕竟,尚没个正经的少夫人。
妾若在妻前面有了孩子,便是千刀万剐也赎不回来的罪。虽说,真就不小心怀上,那这一整个岚府,准是有千百般的法子,协力弄平我的肚子。可到底,我却没有勇气面对那般下场……
倒也不能全怪了他,说什么只图自己一时快活,不肯顾我这样的话。毕竟昨晚上那般情形,若不是我唤了他,也就不会结束得太过突兀,没抓住提早避去的间隙。
怕是岚棠心里其实也明白着,尚没娶妻,断不能教我先承去子嗣吧?
只眼下这次,还是越早善了后事越好……
法则之7
“既已留在里面了,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好办……”
我皱了眉,心里有些烦躁,倒尚未忘了面前之人,开口安抚他道:“少爷却也不必挂在心上。如今,若说孩子,妾身自是不敢要的。倒是那麝香凉汤,可需先遣了人去煎上?”
事后若想避去子嗣,便也只有这一种法子。那惯常用的汤药,岚棠自然会教人端了给我,可我却有些心急,不欲再等。
本还笑着捉弄于我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不对了。岚棠垂下眼去,没再说话,只将我再次翻转过去,背冲了他。
“我的东西,你可是不想要?”
背后的人,缓缓压在了我身上。话语虽仍似方才般平静,可我却觉得,实在太过于熟悉。
这感觉,我分明记得!
昨日傍晚,在院子里,岚棠开口教旁的人都出去时,便全然是如此情境。
“本少爷给了你的东西,你竟然敢说,你不要?!”
仍然无法瞧见他的神情。
眼前虽晃着绣枕上勾缠的金丝银线,不曾回头,我却自霎然钝痛之间,清清楚楚,感触到了岚棠的可怖。
怪不得啊……
本应该恐惧挣扎,我却只是如恍然般,一时默默想着什么,任身后之人肆意而为。
怪不得,彼时,那回话的女子,怕成了那般的样子。
“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