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光是秃,又丑又胖又老又色,然后还秃,换你你愿意吗?”
“那得看他出多少钱。”
“哈哈哈哈。”我们放肆地笑了起来。
她的泪水已经干涸,不再需要我的手帮她拭去泪水。我想再把手放在她脸上也不太合适,便准备抽回来。
谁知我刚抬起手便被她死死摁住。
“你的手,感觉和那个人很像,又细又长。会弹吉他吗?”俞烟渚一节一节地摸着我的手指。
“不会,艺术方面的天赋一概没有。”
“其实我早就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说不定我俩其实在某个地铁里碰见过,只是我没认出来。他对于我,已经成为了一种意向,失去了实际的意义。可是,当你出现的那一天,我却莫名觉得你和他很像。甚至我怀疑你就是他。我明知道这不可能,你们俩不可能是一个人。但这种想法一旦生根发芽之后我便再也无力阻止。”
她缓缓地靠近我,一厘米一厘米地挪动自己的身子,直到我们的鼻尖碰到一起。此时她的身体也紧挨着我,透过衬衫都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胸部传来的柔软触感愈发清晰。
她的鼻息摩挲着我的脸,甜美的味道不断地刺激我的大脑。
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血液如惊涛般涌向一处。
我努力压抑自己躁动的内心,身体不住地颤抖。
不行。
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和她,不应该,也不可能是这种关系。
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我无法回应她的期待。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痛,我必须做出决断,将可预见的悲剧扼杀在襁褓中。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她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请假,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上厕所,喝太多酒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俞烟渚仍旧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她攥着我的手腕,好像打算把我的骨头捏碎一样,没想到她身上还蕴藏着这样的力气。
“真的,要走吗?”
“嗯。”
透过肢体接触传来的感觉异常真实,她身上似乎有什么断了,然后缓缓松手。
我去了趟卫生间,没有开灯,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
有点陌生,有点欣慰。
良久,我走了出来。
从卫生间出来我没有回自己的床上,而是去了原本属于俞烟渚的,现在空荡荡的床上。
第二天一觉醒来,房间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只有旁边那张床的枕头上残留的几缕头发证明那里曾经有过人。
第 9 章
下班以后我如同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挤上了回家的地铁,随着地铁不断东进,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到土桥的时候已所剩无几。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缓缓地走出车厢,这节车厢在地铁尾部,所以需要往前走一段路才能登上楼梯走出站台。
跨过几节车厢后,有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灰色长袖T恤和黑色小短裙的女生踏着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孤零零地从一节车厢里走出来。她低着头,也不看路,险些撞到我,幸亏我及时刹住了脚步。
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周一!
那疲惫不堪的小眼神一看就是经受了社会洗礼的样子。
再加上时间又这么晚,明显是刚下班。
没想到她还真靠那些□□找到了工作。
成为社畜的她看起来丧失了很多活力,我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祝贺她找到工作这件事。
周一发现我以后先是一个喜出望外的表情,咧开嘴想露出一个笑容,可她嘴咧到一半便抽搐起来,紧接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我……”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泣不成声,引得车站里的人纷纷回头观看。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哇……”
她没有回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越哭越凶。
“你再哭警察都要过来了,实在想哭,我们出去哭好不好?这里人有点多。”
我在旁人的注目之下拽着她走出地铁站。
渐渐地,她从嚎啕大哭转为低声抽泣,情绪也趋于稳定。
“找工作为什么这么难啊……”周一哽咽着说道。
难道她还没找到工作?
我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那她这么晚到底干嘛去了?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决定一个一个问清楚。
“所以……你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在哭吗?”
“不是。”周一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找到一份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
“那是因为工作太辛苦?”
“也不是,呜哇……”本来已经消停了,不知怎么的,周一又放声大哭。“我……我被人骗了。”
“你不是跑去骗人的吗?怎么反倒被人骗了?”
我话音刚落周一便止住了哭声,恶狠狠地看着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胳膊上掐起一块肉拧了360度。
“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调侃我。”
“哎呦哎呦,你放手,肉都要被你掐掉了。人不大,力气倒不小。”我一边失声痛叫一边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这点皮肉苦就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我幼小的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要比这疼上10倍都不止!”
“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
周一白了我一眼,甩给我一副不屑中夹杂着几分怒火的脸色。当时我们正在一盏路灯下面的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稀少,周一背对着我蹲了下去,双臂抱着小腿,脑袋支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我跑到她旁边,也蹲了下去,用食指戳了戳她。
“你说嘛,怎么回事?”
她不理我,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我跑去另一头,她又把头扭回来。
无奈之下,我又跑到她正对面。
“我看你这下要怎么办,把头埋进地里去吗?”
周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神经病!”
随后她伸出两根钳子一般的手指又从我胳膊上揪起一小块肉。
“怎么不躲了?”
“你开心就好,这点疼痛还是能忍的。”
“傻样。”
“嘿嘿,现在能说了吧,碰上什么事了?”
周一甩了甩头发,开始诉说她的故事。
“住处安顿好以后我就开始投简历,起初投了很多知名公司都石沉大海。后来我就投一些中小型公司,虽然也去了其中五六家面试,但最后肯要我的只有一家。因为没得挑,我就接受了他们给的offer。原本我应聘的是运营岗位,入职以后却被告知实习生要轮岗,然后就把我安排到销售岗位去。新人培训的时候我偷偷问了旁边的人,大家被五花八门的岗位吸引过来,有财务,有客服,还有行政,结果都被安排到销售部门轮岗。这摆明了就是骗人嘛!”
“挂羊头卖狗肉,他们真正招聘的岗位估计只有销售一个。”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办入职手续的时候HR拿走我的身份证去复印,就一直没还我。我后来问他去要,他居然说怕我弄丢了,暂时替我保管。当我三岁吗?连自己东西都保管不好。”
“应该是怕你跑了才扣下你身份证。”
“对!今天一整天都过得糟透了,那个培训老师一直给我们洗脑,硬是把一个三无产品说成是高科技,然后还要吹嘘一番卖这个东西是多么挣钱。我以为自己不小心误入传销,生怕他们把我人都扣下。本来中午就想找机会开溜,但他们非拉着我一起吃饭,完全不给我独处的机会。晚上也开会开到很晚,一堆人聚在一起又是分享又是讨论,一个个都那么亢奋,我觉得他们神经有些不太正常。反正我是很怕,从公司出来以后还是心有余悸,总感觉背后有人跟踪我,一路跑到地铁站,头也不敢回,上了地铁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明天打死我也不去了,可惜我的身份证没能要回来。”
“反正也是假的,这一点估计他们也没想到。”
“那可是我花200块钱买的!”
“人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种时候就别计较那点钱财上的得失啦。”
“那个HR还想让我交什么服装费、工牌费、物料费一共三百多块,我说我没带钱明天交,他还有点不高兴。傻子才交那个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