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想和我争,你是不屑同我争!你觉得我身上流着奴才的血,不配与你争!当初我欠你的,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如今我也是有杀父之仇的了,谁还能比谁正义!!!”
“祁清巫,你看着吧,我要让整个西凉东陵都给我,还有我父后……陪,葬!”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叛国罪是可以不经上奏当场诛杀的,你不要命了?!”
“我父后没了、皇位没了、母亲心里又没我,我还要命做什么?皇妹,你我之间是你在惜着命呢。”
祁清巫没说话,静看她疯疯癫癫的笑,晚风呼啸而过,将她的笑声吹成了诡异的乐曲,听得人心发寒。
“你有孕了吧。”她斩钉截铁的说。
“……”
“别想着骗我,我看的出来。虽然西凉女子不显怀又没有孕吐,身体强健的还能照常上阵杀敌,但我没想到你竟会选择在这时候……哈哈哈,你是怕输了,苏与洱没了念想?”
祁凉玥在同她打心理战,就像当初在太和殿那般。
祁清巫和她对视着,悄无声息的摸上了腰间铁扇,暗暗盘算着要不就直接将人杀了,好落个清净,可东陵国主那边还等着她带人回去自证清白,她不能杀。最好是将人捆住关起来,可她也只有七成把握,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弱点,保不齐就捅她的肚子,她不敢冒险。
“皇妹,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可就走了。”
祁凉玥飞身至屋檐上,语气轻快的和祁清巫的打趣,刚才种种像是没有发生一般,而她就是个突发奇想,来妹妹府上蹭饭吃的皇姐。
“滚吧,咱们来日方长。”
她找了那么久,一朝见面却如此轻易的将人放走,一是为了保全自身,二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祁凉玥衣诀翻飞,唇角含笑的模样像极了她自己,不禁心生悲悯。
同情、厌烦、茫然……诸多情绪像一盆接一盆倒下的染缸,将祁清巫的心混成了一滩五颜六色的水。她不耐的啧了一声,冲动驱使她抛开顾忌,可理智偏又强行让她冷静下来。
她更烦躁了。同样烦躁的还有苏与洱。
他在几乎要将整个府邸都掀翻之后,才终于于枯园里找到了祁清巫,他三步并作二的过去,怒气冲冲,开口就要质问,却见祁清巫朝他微弱一笑,有些惨惨的说道:“苏与洱,我累了,我想回家。”
“好……好,我带你回去。”
他见她这般,心疼的不知所措,连责怪也没有了。一边撕下身上的布料替她包扎,一边让俞白去同顾侯爷说一声他们先走了。他将她抱上马车,祁清巫一声不吭的靠着车壁,额上全是虚汗,整个人就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苏与洱将人捞过来,如以往无数次那样替她擦汗、整衣、清理伤口,然后一言不发。
好在此次伤的并不重,刚到子夜,祁清巫便醒了,转头就见一直守在床边的苏与洱,他眼窝下凹、眼睑浮肿,满脸倦容,像是老了许多岁。
祁清巫很慢很慢的翻了个身,好盯着他细细的看,当初晓彻说的红眸虽怖、含情最深便是体现在这一刻。温柔的眼神轻轻落在他脸上,抚一抚眉、碰一碰眼、吻一吻唇,她小心翼翼的,生怕眼神会扰了他,她虔诚的将这个人的轮廓、神韵都牢牢的放进心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启齿无声的说:“你看,这是你的父亲。”
苏与洱像是同她心有灵犀,她话刚说完,他就睁了眼,却发现祁清巫正看着他,一汪红潭中溢出了绵绵情意,如跟着海水奔腾了数万里,一路磕磕碰碰,看尽了红尘俗世、领略了人情冷暖,最终静静的沉淀在溪流底的小铄石,明亮且长久。
“还好吗?”“嗯,不疼的。”
“你生气了吗?”“一点点。”
“那个舞姬是祁凉玥,她来东陵了。”
“我帮你。”他毫不犹豫的说,半响又补上一句:“我来做。”
祁清巫浅浅一笑,拍了拍身侧的床铺:“苏与洱,抱我吧。”
他没说话,直接上了床,将人搂进怀里,祁清巫整个八爪章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尤其是小腹与他贴的紧紧的。
她感叹道:“苏与洱,你真暖和。”
他笑了笑,却平白的觉得心慌。祁清巫表现的太平静了,不是说声嘶力竭的才好,而是她静的让人害怕,就像是……准备好了玉石俱焚、与世长绝。
命终
两人细细商议了一夜,平日里只同国主私下聊政事的苏与洱头一回穿着官服去上了朝,他当众弹劾顾候,说他不顾国纲,替罪臣之女赎了身养在家里做舞姬。
大国主信任顾候,不愿深究,但耐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只得做个表面功夫,就派了个刑部员外郎去查了查。顾侯爷为此特地带了重礼上门,找他求情。
“臣参见殿下。”
“顾候不必多礼,赐座。”
几个女使端着糕点茶水上来了,细细一看竟全是祁清巫喜欢吃的,苏与洱不喜吃甜食人尽皆知,如今苏府的膳房已被祁清巫占领了,找来找去也只有做海棠糕、芙蓉酥等的原材料。
“不知臣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到位,无意间冒犯了殿下。”
他以为是当初顾羿楚的事情还没过去,可又不敢明着提,只能拐着弯的问。听了他的话,苏与洱不留痕迹的笑了笑,没答,只管把玩着茶盏上的杯盖,此举更让顾氏夫妇俩心里没底。
良久他才淡淡的一句:“这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
“臣妇多谢少国主提点。”
顾候还百思不得其解,却被夫人扯了衣角,抢了话头。两人鞠躬谢礼,被俞白送出府,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顾候才发作。
“什么提点!提点什么了?!他这话说的如此含糊,你还谢他,怎么说我也是个侯爷,朝中重臣,在国主面前低姿态、装孙子也就算了,他个小辈!”
“你是侯爷,他是少国主,还委屈你啦?人家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你还听不懂,真是榆木脑袋!”
“那你和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意思?”
顾候讨好的凑过去,帮他夫人按肩。顾夫人对于顾候来说算是一朵称心的解语花,虽然性子有些暴,但心不坏,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无论他在外面怎么玩,心里终归还是惦着这个家的。
“少国主既然说不是他的意思,那他就只是一把刀,背后指使另有他人。要么是他的夫人,要么是大国主。他夫人是西凉人,刚到东陵来能和我们有什么仇怨,羿楚是唐突了她,可听说在西凉,女子于大街上随意调戏男子的比比皆是,她指不定偷着乐呢。这可不就只剩下大国主了么,定是你那舞姬的名声传出去了,你不知道妇人圈里把她捧得高高的,什么文武皆精、聪慧无双、样貌奇绝。”
“不可能吧,国主一开始都没想深究,是被他儿子逼急了才找人来装个样子查一查。”
“国主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你听我的,过两天找个由头将那女子送进宫去给国主跳两支舞,说不定咱们就没事了。”
“行……行!一切都听夫人的。”
同苏与洱他们计划的一样,不出三日,顾侯爷就将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进了进宫。苏与洱的暗探沿路埋伏,只等时机一到将人拿下。前半段还好好的,一切顺利,但太和门刚过,祁凉玥却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侯爷的手臂同他撒娇说脚疼不肯走了,苏与洱看她神色像是察觉到了不对想逃跑,俞白问要不现在就让人冲出去,可他怕侯爷陷入危险,只能蹙着眉道,再等等,再等等。
危机时刻,一道倩影从天而降,正落在祁凉玥身边,她摇着羽扇,朝着祁凉玥浅浅一笑道:“皇姐是怕有诈?那我陪你走。”
“殿下!殿下,冷静,别……”俞白及时拽住苏与洱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劝道:“夫人是为了大局着想才会以自己为饵,殿下若是这时候冲出去,那可就前空尽弃了,殿下是想让夫人生气吗?”
苏与洱前倾的身体僵了下,又缓缓后退,无声无息的隐进暗处。
祁清巫的出现成功的安了祁凉玥的心,双方相安无事直到乾清门,按照计划,等他们一跨过门槛,两旁驻守的侍卫立马将祁清巫和侯爷带离危险地带,暗卫冲上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