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皇主我……”
“快走吧——”
戚竹暗暗叹了口气,也挤出个笑容跟了上去,皇主从小就这样,一谈到她不愿意说的就故意转移话题,以前晓太傅就因为这事提点过她,那时候她做事不灵光,不会察言观色,外面更是流言纷纷,皆传她是妖女,克亲克友,每次被那双传说中受了诅咒的红眸一瞪,便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晓太傅看出她的难处就告诉她:“红眸虽怖,含情最深,你别在意她的脸色,去仔细看她的眼睛,她不是个坏人。”
当时的祁清巫没了父亲,又不受国主喜爱,还经常被姊妹欺负,性格多少有点扭曲,喜欢的靠抢,不喜欢的就骂,可无论她如何欢笑嬉闹,那双眼睛里总是盛满了悲伤与落寞,同现在一模一样。
“皇主,不若就将苏少主留下吧,他是东陵少国主,自保不成问题的。”
“小竹子你老叫我留下他,是不是因为你舍不得那个傻小子??”
“哎呀!我是看苏少主也是真心待您,所以不愿……”
“苏与洱确实好,他可以护着我但不是为了我,我们自个心里得有数,毕竟他是东陵男子,女子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陪衬。你现在是看着他待我好了,可你又怎么知道他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的呢,也许……他也只是为了国,为了生存。”
“可是……”
“诶!你要是再说,我明天就给你找个夫婿回来好好管管你。”
这话一说,戚竹当下红了脸,也顾不得再去计较苏少主长苏少主短的了,直追着祁清巫闹,一个劲的说自己等会儿就去找俞白打赌,还要用她送的簪子做赌注。
清凉阁内,俞白正收拾着房间,听到脚步声便匆匆赶去开门,可还没等他赶到门口,那纸扇门就已经被一阵内力强行刮开。他闪身至案桌前,冷冷的盯着桌上一卷卷的文书,许久都没说话,俞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问,只得静静的侯在旁边等他命令。
“呵!”他突然自嘲一声,宽袖一挥,打翻了桌上的烛灯。
俞白眼见火星沾上了纸角,急得跪了下去,随手捞了一本书就往桌上拍,咚咚咚几下把火给灭了。
“殿下,这不是你……”
“烧了!都烧了。”他情绪趋于平静,语气凉凉的。
“是。”
俞白捧着一堆他家殿下日夜颠倒整理出来的书卷,呆愣愣的站在院子里。
不是说去陪着射箭了吗,怎么回来这么大火气?难不成又吵架了?这又是为了个啥呀。俞白用他有限的脑力想了半天也没能得出个结论,只得趁着苏与洱不注意,将东西都带去了清水雅居。
“歪八竹子!嘿!歪八竹子!这呢这呢。”
“干嘛?有事快说,我可忙着呢。”
“你家主子是不是霍霍人呢?之前让查的也是她,现在不让查的也是她,咋的,我家殿下闲得慌给她逗着玩的啊?!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透个信呗,我也好回去劝说劝说,我家殿下这次可气的不轻,这些他都让我烧了。”
“烧……就烧了呗,哪有什么……什么内幕,没有的事,就是我家主子不想让他查了。”
“你这!这可都是我家殿下的心血,他为了皇主的事几日没睡好了。”
俞白越说,戚竹的底气越不足,现下的情况摆明了就是苏少主一往情深,日夜辛劳的要为二皇主讨个公道,而她家主子薄情寡义,过河拆桥,耍着人玩。这……这没道理啊,站不住脚啊。
“二皇主自有打算,岂是我等能揣测的,要不……你先回去好好安抚苏少主,我想今晚二皇主应该会去找他说清楚吧。”
“那行,我可是信你的,你别也跟着拿我寻开心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戚竹生怕再牵扯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向俞白透露个一星半点的,赶紧将人赶走。
清凉阁大门紧闭,俞白也不敢进去多嘴,就默默的先把殿下交代的事情给办了,可每当他要点起火折子的时候就突来一阵凉风,连试几次皆是如此,像是老天故意和他作对不愿他烧了长情人的心。
新生
华灯初上、夜未央,皎月之下,烛火伴。
确如戚竹所说,二皇主来了清凉阁,还带了些上好的布料,颜色都是苏与洱喜欢的,另有金杯玉盏、奇珍异宝,塞了满满一大箱。
可在院子里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迎接,最后还是俞白出来打圆场说自家殿下累了,今晚不想见人。
“那我改天再来,这些东西你先带进去给他瞧瞧,看可有什么喜欢的。”
“谢皇主赏。”
“小事儿小事儿,对了,还得劳烦你替我带句话,最近外面不太平,让他少出门吧,若是闷了可以请戏班子进来唱曲儿,有什么想吃想玩的你替他去买,稍微忍一忍,等到久姻节我再带他出去玩。”
“这……是,属下明白。”
说完,祁清巫就匆匆走了,她来的急离开的也急,所谓的安抚像是走个过场。俞白也奇怪,二皇主虽然平日里看着风流没个正形,但处处都是照顾着苏与洱东陵男子的体面的,什么事都同他商量着来,说话也尊重,可今日这几句似是将苏与洱当成了她的附属品,如同精致又脆弱的花瓶只能摆在清府里当成装饰。
“殿下,这些东西怎么办?”
祁清巫说话的时候,苏与洱与她不过一门之隔。他知道他们之间出了问题,这问题就浅来说不过是家常矛盾,若是掘深了讲就要追究到他们的感情上了,可一谈到感情,他们似乎都站不住脚,所以他不出来。
“抬到房里吧,我想看看。”
“是。”
木箱子打开,什么翡翠珍珠、什么金钗银环都整整齐齐的堆叠在里面,俞白忍不住惊呼一声,暗暗感叹清府原来只是看着穷破。苏与洱面无表情的翻看了两件就没了兴趣,刚要叫俞白将箱子抬走,无意间一瞥却看到了一个朴素的红木盒子,它静静的躺在箱底的角落,既没有花纹也没有光泽,出现的突兀。他神使鬼差的开了锁,里面竟是大婚当夜那老翁非要替他戴上的朱珰,现下已经被嵌进了玉佩,成了润玉中央的一滴血。
苏与洱用带着老茧的指腹抚了抚那块红玛瑙,突然轻轻的笑了,俞白也跟着后面乐呵,不用他说就将剩余的东西都收拾好抬进了库房。
“皇主,夜渐渐深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小心着凉。”
戚竹边说边给一直驻足在清凉阁外的祁清巫披了件披风。送完礼后,祁清巫没有走,就站在院外,远远的看着那房内烛火扑朔,人影摇曳,去猜现在站起的那个是苏与洱还是走来走去的那个才是苏与洱。戚竹看着心疼但也只能附和,皇主猜的对,那个肯定是苏少主。
更深露重,秋夜寒凉,祁清巫竟在外一直看到内屋吹了灯才走。因为一直站着,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戚竹扶着她刚要开口劝说,她倒先开玩笑般的打趣道:“小竹子,这清凉阁修葺的可真不错,从那门框子里往外瞧,月色都要比其他地方美些。”
戚竹装作没看出她眼中的不舍,高高兴兴的接话:“是啊,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若是皇主喜欢,以后属下夜夜陪皇主来看。”
“哪能夜夜都来啊,人时不时的还有个三病五痛呢,更何况是月亮,怎么可能每晚都在。”
“快了,快了,皇主离月明如镜的日子不远了。”
闲云散去,清朗的银辉朔朔洒下,替相互宽慰的主仆二人照亮了脚下的归途。
三日之后,万国来朝,大国主也如祁清巫所想那般,将她解了禁,赐华服着金冠同晓彻于太和殿前迎接使臣。与此同时,苏与洱也被祁清巫锁在了府里,还勒令侍卫严加看守,没有她的命令不得放出。
此行外女众多,晓彻不得不用纱巾覆面,以证清白。大部分的事情都由祁清巫来说,晓彻只要负责帮着翻译或是在民风民俗方面提个醒即可,毕竟西凉是以女子为尊,他重在辅助。这次朝拜在晓彻的帮助下很顺利的完成了,迎宾宴上诸国使者无不夸赞西凉的大国气度和人才辈出,大国主也因此消了气,对祁清巫和颜悦色了许多。
很快,祁清巫恪守礼节,厚待使臣的事情就传遍了凉都的大街小巷,眼看有关此事的舆论即将盖过之前的谣言,三皇主便自作主张的悄悄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让他们打着清府下人的名号去街上闹事,一路抢东西摔瓷器的,将好好的街市搅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