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适合生活在一个极其美好的世界,用花朵代替罪恶,用温柔拂去残忍,用日光消抹伤害,只有那样的环境才能让她安稳存活下去。
不得不说,那一个世界的正义联盟把她保护得很好,只是她没有自己的英雄,他们没来得及阻止一场罪行,一颗毫不起眼的子弹从枪膛中射出,直直穿透她单薄的胸膛,令她陷入濒死状态,然后——他们永久失去了她。
而在他所在的正义领主世界里,这样残酷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发生,没人能轻易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没人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当远超人类力量的神明真正展露自己的仁爱、慈悲和冷酷无情,他以绝对的力量镇压全球,一跃成为地球上最恐怖的存在,他曾经在一次次事件中轻而易举地拯救地球,现在也能毫不费力毁灭曾经的家园,他已经对地球上的诸多现象存在不满,而无人能阻拦在他的步伐前。
无人敢站在神明的对立面。
……
氪星的医疗科技超乎地球太多,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塞拉身躯上的伤势已经基本修复完成,除了精神以外,其余的小问题都被复原,她的呼吸声恢复绵长,血液欢快奔流,心脏再次唱起歌,所有细胞和神经都复苏,她快要苏醒了。
克拉克还在主控制中心,他才下达了几条命令,而看着监控,知道蝙蝠侠已经驾驶着战机在来的路上,却在这时接到了他的通讯,耳麦里属于蝙蝠侠的低沉嘶哑的声音传出,他说:“她是我的女儿。”
蝙蝠侠的意思是,超人不能随意处置那个女孩儿,如果她醒来了,他不能做的太过分——无论对方态度如何。
克拉克分神继续听着宇宙中的事态,扯着嘴角毫无情绪起伏地反问回去,“你真认为那是你的女儿?”什么时候同位体之间也能产生心电感应了,更何况,“她没有同位体。”这是极其重要的一点,克拉克早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查过。
蝙蝠侠也同样不为他所动容,坚持自己的态度,“这是我的事情。”
这没什么好争论的,当她醒过来那么一切都会被知晓,克拉克接到氪星管家通知他那个女孩儿的伤势修复已经完成,他起身到达医疗室,去看一看她。
她悬浮在医疗台上只能看见一角,身形大部分被围绕着的医疗器械所遮挡,当修复完成后四周的器械全都散开,重新被收纳到墙壁里或地面下。
塞拉睁开眼,然而只是垂着眼毫无反应,脑海中的系统再度启动,它呼唤她的名字:[塞拉.]
[塞拉,你已成功抵达第三世界,请你继续存活下去……]
[直到我们顺利通关,达成最终成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一直流浪,她一次次失去所珍视的一切,一次次被世界所抛弃,没有任何一处是她的家。
她太想要拒绝了。
可是系统安抚于她:[塞拉,当我们达成‘人世之光’成就,你所希望期盼的一切都会实现]
然而这正是她的问题所在,【我没有愿望】塞拉轻声地答复。
她不会有任何愿望,她没有任何希冀期盼,她不具有这样的能力,不具有这种思维,无论如何她的眼里都没有光亮,即使曾经被温暖被治愈,然而这些都不能变成‘奇迹’,不能让她蜕变成为另一模样。
拥有一定理智和思维,却不代表她真正完整、如同一个正常人。
塞拉从没有想过自己在失去后能不能再次得到,失而复得只会破坏她的意识,因为这一切都显得荒诞可笑,她从来没有过后悔或愧疚的情绪产生,一步步走过就已经留下了脚印,她旁观自我的成长和一切,也不否认自己的存在……没有后悔药,没有重来的机会,她一直在向着既定的死亡结局奔赴,等待人世最后的终点。
可是为什么就连这样都很难?曾经亚瑟papa和蝙蝠侠都在尽力挽留她,他们当然是很好的人,她没办法不回报、不爱他们,她只是等待得太久了……太难过了。
塞拉忽略了系统,然而也什么都没想,木木愣愣看着脚下,并不观察四周环境如何,也不关注有什么人到来。
——直到她听见一阵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黑色披风的一角出现在视线里。
塞拉麻木地抬起头,当看见熟悉身影的那一瞬间顽固的心理溃不成军,眼泪如决堤一样涌出,她冲他伸出手,像是年幼孩子索要拥抱的姿态,无助又期盼。
布鲁斯没有迟疑,上前一步把她从菱形平台上接下来,拥在怀中,她扒在他的胸前哭得不能自已,眼泪不断地落下沾染在他胸前白色的蝙蝠标志上,一片水光在黑色装甲上晕染开,塞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碧绿色眼眸里光影破碎,而她还伸出一只手拉扯住旁边克拉克的白色披风——她不让他离开。
克拉克的眼眸里充满冰冷和淡漠,对于这样的场景毫无兴趣,转身想走,然而那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的披风,他当然能很轻易挣脱,却迎上了布鲁斯看过来的目光,他停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仍然看着那只手。
“塞拉,”布鲁斯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唤道她的名字,年少的姑娘给予他回应,微微抬起头看他,他冷静地继续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他的问题终于使她正视所见到的这一切,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他们也都不一样了,塞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他们也早已不是这年轻的模样,何况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经转换到第三世界,他们真的毫无关联、一点也不相识。
一切过往,再难以忘却、不舍分离的经历都已经过去。
她回不去了。
可是塞拉仍不能忘却最后那一幕,有太多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一整个州被夷为平地、有超过数百万人死去,又再度成为成千上万人的埋骨之地,沙尘之中无数尸骸遍野,她无能为力,超人无能为力,蝙蝠侠和神奇女侠也已经尽力了……但这种惨象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可转圜,没法挽救。
塞拉眼里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哽咽着出声:“他们都死了,布鲁斯……”在那一个时刻,如果他们再迟疑一点,任由战火收不住,那么他们都会死去,死在核弹之下尸骨无存,而没人会为他们悼念,那些陷入暴力和复仇火焰的人们只会欢呼。
她第一次见到战争中会死去这么多的人。
“……只差一点,卡尔就要死去了。”
只差一点,连拥有世间最强大力量的超人都会死去。
那该是一场怎样残忍可怖的战争?
布鲁斯几乎能想到那是怎样的混乱和疯狂,而他面前的年少姑娘目睹了那一切,她自己也在战火中被枪弹击中,那时候的正义联盟没有保护好一个毫无超能力的人类,放任她被敌人袭击,或许她还保护了哪一部分人,正是这让她不顾一切进入战场、导致了她濒死。
而超人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几乎要抛弃自己的人性,选择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性,他并非人类,只是因一对人类夫妇的爱意而守护地球,在经历过不知怎样的纠结折磨后放弃了‘克拉克·肯特’这个名字,只让人以他的氪星名‘卡尔·艾尔’称呼自己。
那么他的同位体呢?那一个蝙蝠侠当然有所行动,然而他从来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没办法预知到任何事情,不可能全然有所准备,他当然尽力了——可能事态最后还是被控制住,没有进一步扩散,但他视为女儿一般珍爱无比的年少姑娘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他永久失去了她。
这该是怎样的惨痛?
布鲁斯任由自己被搂抱住,她的力道太小,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绝望哀痛和无助,布鲁斯看着那双眼眸里的碧绿湖水破碎成小块,微弱的焰火摇曳着欲要熄灭,她怎么会不害怕?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一身装甲的黑暗骑士没有办法,他不能不爱他的‘女儿’,即使那一个布鲁斯未曾给予她韦恩这一个姓氏、没有收养她,即使在此前他也未曾和她相处过,但蝙蝠侠不能不爱她。
那一个手环里装载的数据满满都是另一个蝙蝠侠无言的爱意,他知道自己的小姑娘并不拥有完整的人格、精神状态总是会有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但他为她打造了这个手环,体贴关怀到极致,这一行为并非监控或警惕,只是担心她会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担心她会出现怎样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