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骆殿祎皱眉,表示抗议。
“你有失温表现,千万不能睡。”颜芃静静道。
“你是医生?”骆殿祎挑眉。他的身量很高,四肢硕大,手掌尤其。他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雀斑,眼窝过分深邃,五官组合在一起,绝不是颜芃喜欢的面容。这副面容,太具有攻击性了。颜芃甚至都有些害怕同他对视。他的眼里,盛着危险。
“不是。”颜芃淡淡道。
“那你是什么?”
“我是——我。”颜芃干巴巴地道。
骆殿祎不屑地怂了一下肩膀,哼了一声。只是这哼声的代价太大了点,骆殿祎哼完便双眼紧闭,晕了过去。他倒伏在地上,不自主地打着寒颤。颜芃爬过去,摸了摸骆殿祎的外套,整个都被雪水浸湿了。她在隙谷里找了一片较高的高地,拿滑雪板挖了一个三人宽的矩形坑,将骆殿祎推入后,她又在他身旁挖了一个更深的一人宽的坑,这样在骆殿祎身旁对流的冷空气会沉到一旁更深的坑里去,他所处坑的温度便能稍微高点儿。她将身上带着的暖水瓶取下来,倒了一小杯温水,轻轻灌入骆殿祎干燥的唇。
颜芃把刚才吃了一半的能量棒捡起来,掰了一小块泡进温水里,连同随身带着的泡腾粉喂骆殿祎服下。她暂时还不敢出隙谷,打算等天色暗一点儿再出去。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死。” 颜芃双手环抱着骆殿祎的肩,企图使他暖和点儿。她望着骆殿祎紧闭的羽睫,“我一天没联系朋友,失联好几个小时,朋友肯定会寻过来的。等他们来找我了,我们就得救了。”
“你看,你的嘴唇慢慢有血色了,比刚才好多了。”
“等天色再暗点儿,我就出去弄点柴火来。”
“野外生火这事儿,我最在行了。怎么都能生起来,我从小玩到大的玩意儿。”
颜芃在骆殿祎的坑旁插了一块滑雪板。如果骆殿祎有脑子的话,就能知她大意是将滑雪板插着用来做标记,去去就回。
颜芃不敢走远,迅速扒拉了方圆百米内的残枝败叶。雪原虽寒,但阳光晴好,她捡了两大捆枝杈细棍背在肩上,甚至刮了一点树脂作助燃剂。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条虽然回升了,却诡异地没有一条消息进来,四处静得像是一个狩猎场。回隙谷前,颜芃折了一大枝杈,倒着走路,将沿途的雪清扫了一遍,用以遮盖自身的脚印。回谷后,她用雪直接将洞门给堵了起来,严严实实的。做完这一切,太阳已下山,外头又飘起了雪花。颜芃在安置骆殿祎的高地旁找了块地,扫开积雪,拿枝杈架了一个小篝堆。篝堆上下分三层,底下那层是她用滑雪护臀垫拆卸下来的伸缩棉同一些枯叶干苔做的点燃层,往上是中等粗细的枝杈层,顶层是较粗的枝干,以及被她用小细枝戳着的树脂。
颜芃拿过骆殿祎身上的打火机跟香烟,先把烟点着了。她手上拢了一捆最干的杂草篷,靠着烟,颇有耐心地等着灰白的草木烟升起,燃起明火,才将杂草篷塞进点燃层,同时又把涂有树脂的小细枝也塞了进去。伸缩棉弹了明火,立刻就猛烈地烧了起来,连带着枯叶干苔,爆出噼里啪啦的响音。
颜芃满意地拍了拍手,面上颇有些得意。
生火于她,是当一门艺术来对待的。
颜芃将骆殿祎从坑里拖出来,挨着轰隆隆烧得火热的篝火,然后将他身上那件湿透了的羽绒衣给扒了,架起来烤着。保温瓶里的水还是热乎的,颜芃托着骆殿祎的头又给他灌了点儿,再喂了点吃食。做完这些,她打着哈欠长臂一伸,将厚重的雪靴从脚上扒下来,放在篝火边烤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记哼声。
“臭死了啊——”骆殿祎皱着眉,隔着火光,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颜芃。
“没死啊。”颜芃双手撑在地上,身子往后朝骆殿祎展眉一笑。她很少笑得那样直白,直直地笑进骆殿祎的心里去。
“滑雪场租来的鞋子哪有不臭的。”颜芃提着一只鞋子,恶作剧一般地放到骆殿祎面前。骆殿祎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偏开头,拿左手挡了一下。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没有什么力气。颜芃这才发觉,他只是左手用力,右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你右手怎么了?”颜芃探头。
“脱臼了。”骆殿祎淡淡道。
“我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
“看看又不会掉块肉。”颜芃凑到骆殿祎身边,试探性地摸了摸骆殿祎的右肩和手臂。
“你要是相信我,就把毛衣脱了,我可以尝试帮你复位一下。”颜芃道,“你要是不相信我,救援的人最迟明天总会来吧,你就撑到那时候。”
骆殿祎目光幽幽,张着嘴顿了顿,像是在做思想斗争,接着道:“我相信你。”
“你这火生得不错。”他又点评道。
“呵。”颜芃淡笑,帮骆殿祎脱了毛衣让他仰卧着,然后抬脚拿足尖点着骆殿祎的腋窝,坏笑着道,“对不起了,臭着您了。”
颜芃的手法很娴熟,她双手轻轻抱着骆殿祎的前臂和手腕慢慢牵引,一点儿一点儿旋动复位。其间,骆殿祎好几次呲牙咧嘴面色惨白,她都面不改色,直到骆殿祎忽然长舒一口气,眉宇间像是卸了千斤重担般舒展开来。
“好了吧。”颜芃拍了拍骆殿祎的肩膀,“就是这淤青有点可怕。”
“你怎么会做这些的?”骆殿祎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渍,“又是接手臂又是生火的。”
明明身在危险异常的雪原,却被她一通操作得像是出来郊游。
“家里带的。从小跟着拉练十几公里不在话下,野外生存就没怕过。”颜芃难得愿意多说几句,“我自己又是习舞的,脱臼伤病这些,我都习惯了。”
“习武?你会打架啊?”骆殿祎诧异。
“习舞,舞蹈。”颜芃纠正,“不过打架也会点儿,近身搏击。”
“嗯。”骆殿祎点头,“那很好。”
“哎,什么东西这么香?”骆殿祎伸长脖子,嗅了嗅。
颜芃笑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东西,递到骆殿祎面前,笑着道:“你瞧瞧。”
“野,野板栗?”
“嗯。”颜芃拿小树枝在篝火堆里挑了挑,拨弄出几颗被烤得表皮发黑的板栗。她小心翼翼地拿手捻了一颗,吹了吹,可还是烫,掉落到雪地上。颜芃伸手拾起来,拇指合十朝已划有口子的果皮一压,拨出一粒完整的板栗肉,递到骆殿祎面前。
骆殿祎张开嘴,颇为娴熟地一口叼过。
“好吃吗?”颜芃抬眉。她自己也拿了一颗,一边剥壳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个季节,板栗早就落地了。我也是在地上捡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烂掉。但我想应该没有吧,烤出来那么香。你说是吧?”
“嗯,很好吃。”骆殿祎望着颜芃眼眸里流动的水光,有片刻的失神。生平头一次,他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就停在这一刻,别再往前走了。
暴栗
+新增收藏类别
“董事长,您想要的板栗法国那边已经下市了。”特助崔成河将从国外带回来的两包干果,放到骆殿祎办公桌上,道,“不过我在机场免税店有看到韩国板栗,剥壳的熟食,您看看能行不?”
骆殿祎双腿搁在办公桌上,手里拎着本杂志,‘啪嗒’一下摔到桌面上。
“你这听力水平也配当特助啊。”骆殿祎食指点在杂志上,“我要的是滑雪场旁的野板栗,生的,跟法国农民伯伯收来的,不是韩国农民伯伯的代加工板栗,okay?”
话毕,骆殿祎伸手又把杂志捞起来,递到崔成河面前:“你瞧瞧,这都写得什么狗屁。”
崔成河刮了一眼,没有作声。老板骆殿祎自己在娱乐场所买醉摸姑娘,被狗仔拍到卖给东城娱乐社,发了通稿。但是,以上全部,关他这个刚从新加坡出差回来的特助什么事啊,公关部的人都去吃屎了吗?
“我马上交给公关部处理。”崔成河躬身收起杂志,毕恭毕敬地道。
“唉,你等等。”骆殿祎点住崔成河,“这两天,有没有我的邮件啊?”
“啊?”
“就是有没有人给我写邮件啊!”骆殿祎语气里颇有些期待。
“没有。”崔成河摇摇头,补充道,“不过,您私人邮箱不都您自己在管理吗?我也不好插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