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撮陈宣舟的粉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对着颜芃跟华雨眠就是一顿扫射。华雨眠坐在轮椅上,戴着墨镜,架着左脚,镇定得很。颜芃却慌了,面对写有她名字的横幅和嘘声,只觉心口堵得慌——八卦小报拍到了她跟陈宣舟一同躺在酒店房间的照片,又拍到了那夜骆殿祎跟颜芃舌吻的照片。
‘颜芃’这个名字,从此跃升为最具有国民度的超级话题。她跳舞,她打游戏,她脚踏两条船,泡骆殿祎又泡陈宣舟,如此种种,都被冠上丑陋不堪的标题,如病毒一般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她并没有社交网络账号,除了那两张照片同以往的演出照,网友也没扒出其他东西来,但她就像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美杜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整整两个星期,除了三次补拍镜头,颜芃没出过家门,瘦了十斤。艾马为此心疼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颜芃。元一内部开了紧急会议,对绯闻喧嚣尘上的事作了过失分析,甚至考虑删除颜芃的戏份。华雨眠的态度倒是很强硬,一力相承所有责任,并嘱咐谁都不许在网上回应,删减戏份更是想都别想,拍完戏她要秋后算账。
颜芃对此连一句回应都没有。室外的喧嚣可能在最初给过她震惊,令她整日对着镜子,彻夜难眠。可一星期后,她就麻木了。
“其实这照片谁准备的,我根本不在意。”颜芃望着华雨眠那双纤尘不染的眼,缓缓道,“回来前,骆殿祎、贝蕾都找我谈过。”
“骆殿祎以照片为条件,要我回到他身边。贝蕾自然是不希望我回来的,因此她答应我,如果我划清界限,就把照片雪藏。真讽刺,我若答应了骆殿祎,贝蕾肯定会把照片放出来。我若答应了贝蕾,骆殿祎就会把照片放出来。”
“最后,不论我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们两个替我做了决定。贝蕾得了舆论上的优势,骆殿祎得不到我便毁了我,而我先前所有的骄傲都被砸得粉碎,我成了那个遭万民唾弃的妖女,随便哪个不认识我的陌生人都可以在网上啐我一口。”
“骆殿祎说爱我,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颜芃冷冷地奚落道,“当年在阿尔卑斯山上,我就该让他死。”
“你和骆殿祎,到底怎么回事?”华雨眠和艾马异口同声地激动道。
阿尔卑斯
+新增收藏类别
故事还得从六年前阿尔卑斯山上的那次滑雪说起。
当时刚到法国国立音乐舞蹈学院交流演出的颜芃,随朋友一起去了阿尔卑斯山脉附近的滑雪场。滑雪场的面积非常大,从山脚延绵到山顶,上下两百多部滑雪缆车,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法国朋友亚尼帮颜芃租赁好滑雪器具后,便先行下山接另一批上山的朋友。颜芃戴着滑雪护目镜,踩着雪板,于山间广袤的雪原上驰骋。
她滑得很恣意,如游鱼一般缱绻转动着身姿。当初若不是执意学舞,她差点就进花滑省队了。英国本校的导师对颜芃很好,平日里除了演出练功,经常给颜芃放假。因此她闲暇时间很多,几乎将整个欧洲都游遍了。这次环法交流,她更是直奔法国滑雪场而来。一二月份是滑雪最好的时节,连日的降雪将野道铺陈地粗粝又扎实,十分适合颜芃这种随时都想滑野雪的。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颜芃转换方向,朝人迹罕至的雪道探索而去。她滑得并不快,匀速前行,时而瞭望一下四周的美景,时而轻喊两声,反正也不会有人听见。她像只坠入林间的小鹿一般,欢快地在雪地里徜徉。滑雪板同雪地的质量都很好,滑了那么久,雪靴一点儿都没湿,长筒袜还是干燥暖和的。
颜芃远眺,不远处有面石头壁,可以靠着修整一下。她身体前倾,想顺着惯性滑完最后一段,结果眼前突然蹦出一个石子儿似的东西,转瞬即逝,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直直当空落了下来。纵使颜芃临场反应快如闪电,也来不及攀住周围的积雪,只顾得上调整坠落姿势,保护好头部——习舞多年所积累下来的条件反射。
颜芃身体呈蜷缩姿势落在雪上,加之滑雪板稳稳插在雪堆之上,也提供了而不少缓冲之力,因此毫发无损。她解开滑雪板,支起身,仰面朝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掉进两片山脉间的缝隙里了。缝隙不深,遮蔽了大片的日光,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大片雪块下来,不能久留。颜芃将一块滑雪板插在自己坠落之地作为标记,另一块提在手上,试图寻找出路。她尝试给朋友发消息,但隙谷内信号非常差,便又塞回了口袋。她安慰自己,只要到了信号好的地方,消息便会自动推送出去的。
在阴暗的隙谷里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后,颜芃猛然看到一团黑色人形呈倒伏之势嵌在积雪中。本就心下煎熬的她,吓得直接尖叫起来。她根本不敢多想,撒腿就跑,眼看着隙谷那头传来光亮,应该就是出口了。颜芃确认完出口后,长舒了一口气,返身去取另一块滑雪板。再次路过那团人形黑影时,颜芃是紧闭着眼睛跑过去的。待她抱着滑雪板折回、第三次路过时,她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次停下,彻底改变了颜芃的人生轨迹。
倒伏于雪地中的那个人,正是当时陷入昏迷的骆殿祎。颜芃弯腰探到他尚有气息后,不禁大舒了一口气。这口气,不知是为骆殿祎所舒还是为她自己。至少,这茫茫雪野,她不再是一个人。
颜芃将骆殿祎从积雪中拖出来,清除了他衣服表面的雪渍,并解开了他额上戴着的滑雪镜。许是系的太紧了,滑雪镜边沿在他面颊上掐出两道深深的紫痕来。他五官生得极有棱角,山根极高,留着中分中长发,长长垂下来能盖住半张脸。颜芃颤抖着,拿手轻轻抚了抚他冰凉的脸,然后躬身摸索了他身上羽绒衣的口袋。
一个打火机、一包烟、三根能量棒。
没有手机、没有钱包、没有证件。
颜芃想都没想就拿起一根能量棒,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她盘腿坐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咀嚼着口中的能量棒,思考着要怎么将这个男人一起带出去。
“啪——”颜芃手中松松提着的能量棒瞬间被打落了。
颜芃吓得一蹦老高,赶紧退到一旁。原先面色惨白的男人忽然就睁开了双眼,甚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长长的阴影垂下来,逼近颜芃。
“你是谁?”他说的是中文。
颜芃还未回答,对方冰冷的左手就攀上了她的颈项,锢住她的大动脉。颜芃任由对方将自己推到冰岩上,没有抵抗。不是她不敢抵抗,而是怕她自己一用力,这人就因她而死了。
一头困兽,就这样被颜芃唤醒了。
“你有什么目的?”他又问,一边用狩猎一般的目光在颜芃脸上狂妄地探索。
“我,救了你。”颜芃不卑不亢地道,“我是来滑雪的,一不小心掉落到了这里。”
“你在我身边来来回回走动三次,怎么解释?”两个人的面额凑得那样近,骆殿祎说话的热气喷到颜芃脸上,痒痒的。
“我的滑雪板放在谷里做标记,我回去取。”颜芃扭头示意了一下,然后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具尸体,心里很害怕。但确定好出口后,就想,怎么也得查看一下吧。”
“出口?”骆殿祎手上的力道松了。
“嗯。”颜芃抬手指了指方向,“就在前面,出去就能有信号了。”
许是骆殿祎看颜芃身材瘦弱不足为惧,他彻底放开抵着颜芃的手,退了两步。
“你走吧。”骆殿祎摇摇头,退到一旁坐下,明显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你不走吗?”颜芃偏头,疑惑道,“万一暴风雪来的话,上面雪块砸下来,你就没命了。”
“我现在出去,也是死。”骆殿祎冷笑道,“但你,应该没事。”
“被追杀啊?”颜芃随口荡出一句。
“差不多吧。”骆殿祎竟然笑了。
颜芃不说话了,细想当初落谷前飞过眼前的什物恐怕不是什么石子儿——她所经历,也许不是意外,而是陷阱。
“那我也不走,万一我出去就成了靶子。”颜芃小心驶得万年船。
“随便你。”骆殿祎背靠着崖壁,冷哼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么在隙谷里坐着,互相干瞪着眼。骆殿祎唇色很淡,有些发紫,眼神瞌迷。颜芃‘噌’地一下站起身,走到骆殿祎面前,使劲推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