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85)

音浪中心,越关山闭着眼睛,双掌合十,丹田隐隐见光,深吸的一口气吐完,方才翻掌下压,睁眼:“哎哟?这招效果这么好!快快快,趁这些人还没爬起来,赶紧结果了!”

谢致虚一边吐血,一边以剑撑地爬起来,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错了位,疼得止不住吸凉气,简直想对越关山翻白眼,又连忙去看车厢里两位,只见奉知常和武理镇定地摘下耳中棉花,完好无损。

谢致虚:“…………”

“哎?”越关山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些人怎么了?”

地上打滚的黑衣人突然发疯抓狂,以钢爪撕碎身上衣物,布料破碎间,只见身上皮肤发黑泛紫,爪刃切开皮肉,流出的鲜血都是黑色的,这些人也如同感觉失调,竟生生用利爪将自己开膛破肚。林里顿时惨嚎迭起,肠流满地。

黑血汇成汩汩涓流,浸湿落叶。

谢致虚柱剑为拐,一瘸一瘸避开满地碎尸,挪向车厢。越关山也直直飞身下来站在车辕,不肯沾地。

“这是怎么了?”越关山难以置信道,“阿嚏——”

他耸耸鼻子,面色一凝,似乎察觉了什么,望向树林里无处不在的椿叶。

车厢在激战中损毁,奉知常的轮椅卡在裂缝里,谢致虚帮他挪出来,道:“这是我们二师兄的好手段,还不来谢过救命之恩。”

奉知常斜眼看他,谢致虚回以因脸上伤痕而并不怎么潇洒的一笑。

“什么意思?”越关山困惑。

武理道:“春风剪刀柳叶毒是也,不对,今天这种情况,应当是改良版的椿叶毒,毒粉覆于落叶,随风四散,使人闻之即全身溃烂而亡。”

“那我……”越关山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刚给你吃的不就是解药吗,”谢致虚说着,拍拍越关山肩膀,拂去落叶,“越兄可是我们的重要战力,怎么能抛弃越兄呢。”

一行人弃了车厢,相携离开黑血遍地的杀戮现场。

继续往林深处走去,大致沿着驿道的方向北上。武理的意思是,箭来的地方,往往射箭人已经不在了,因此向杀手的来处走才最安全。总之不能再上驿道,毫无遮拦直接暴露在人眼皮底下。

“接下来怎么走?”越关山裹着他的黑裘,昨天的酒性消退,又是一副畏寒模样。这甘凉土皇帝家的小太子倒也不娇生惯养,干粮全在他肩上背着,还跟随一道徒步前行。

武理手里拿着地图,研究半天:“快到郢州城外了,运气好的话,天黑前应该能遇到村庄。”

“不能去村庄吧。”谢致虚插嘴,他刚刚战损,浑身疼得厉害,可谓衣衫褴褛狼狈非常,端个破碗能直接蹲街口要饭,然而不知为何,给奉知常推轮椅的职责还是心照不宣地落到他身上。

奉知常是最闲适的,此人杀敌最多,却毫不费体力,可见脑力劳动之优越性。

武理道:“没错,不能进入村庄,豺狼头子尚未出手,势必会紧追不舍,不能将这群恶人引进村居。”

“唔,说的不错,”越关山表示赞同,揽着武理肩膀,黑裘将两人一裹,“可是晚上住哪儿呢?”

“住哪儿都行,山野林间通常会有村民建的野庙、凉亭,实在不行山洞也可以——哎呀放手,热死了!”

林里日光暗淡,潮气很重,凉风习习,谢致虚推着轮椅碾过腐叶,感到手臂一凉,竟然是黑鳞蛇爬出奉知常后领,绕着他手臂游向肩头,黄褐色的蛇瞳半阖,好像刚睡醒。

谢致虚手臂一僵,犹豫片刻,最后卸了力,任由小五蛇爬上他脖颈,钻进他衣襟,滑溜溜地贴着皮肤游到后背。

怪异的感觉,又痒又刺激,宛如仕女细腻的手指抚摸过全身。一想到小五蛇成天就是这样在奉知常全身游来游去,谢致虚捏住轮椅的指节就嘎嘣一响。

然而他背上被钢爪抓出的几道伤口,被小五蛇爬过后,竟奇迹般地止了疼。

第70章

驿道两旁的树林并不是自然生长,随处可见人工取伐木材的痕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处监工小屋度过一晚。

“再过一晚,”武理说,“老四就该到了。”

原来他昨晚给邛山去信,是通知他们将老四送来。

越关山一听就很兴奋:“嚯,老四啊!又是脚底喷气飞过来吗?中原高手里我最敬佩他,有机会再切磋一把啊!”

武理道:“你最敬佩一个弱智??”

越关山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六根清净,方得大道。”

“……好,好吧。”武理投降。失去马匹,徒步的速度很慢,不知能否在天黑前找到落脚处,但这两个人一路插科打诨,十分有趣,倒也不算煎熬。

匀速前行了大概一两个时辰,武理走不动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越关山身上,被半拖半抱着挪动。

“小五你……还好吧?”武理气喘吁吁。

“没问题没问题。”谢致虚心道,我毕竟是习过武的人,怎么着体质也比你好吧。一边抬手抹开挂在睫毛上挡住视线的血珠,额上好像破了个伤口。

武理的语气充满了惊恐:“血血血血血!老二你快给他看看!”

越关山也道:“哇,谢兄,你破相了。”

奉知常一掌平摊在脑袋边上,谢致虚便从挂在轮椅边的果兜里摸出一颗山竹,拇指中指一错,掰成两半放进他掌心。

“你还使唤他给你剥山竹?!”武理义愤填膺道。

奉知常看了他一眼,示意谢致虚换个枇杷。

“…………”,武理道,“没有良心啊没有良心,小五血都快流干净了!”

——大惊小怪。

奉知常伸手进袖袋里摸索。谢致虚便对武理说:“二师兄说你大惊小怪呢,头上血管多,破个小口子就血流满面,实际没什么的。”

他以前跟着父亲习武,也经常磕磕绊绊,什么样的伤不足为道,什么样的伤该引起警惕,他自己很清楚。奉知常从袖里掏出一个药瓶——他似乎随身揣着许多瓶瓶罐罐——往手心里倒出一团散发着松脂味的创药,一手扯着谢致虚领口往下一拉,一手拍符纸似地啪一声将药膏糊在他脑门的创口上。

——可以了吧。

谢致虚笑道:“可以了。”

武理将他二人看了看,发现自己有点多管闲事,趴在越关山半边身上,似抱怨非抱怨道:“关山兄,幸好有你,否则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走到谢致虚也有些头晕眼花时,树林终于见了头,山坡下倾,铺就百亩良田,碧绿秧禾随风舒展,浪涛般淹没田埂人家,黄昏下,炊烟袅袅,斜阳坠入官道尽头,隐约可见的城墙垣之后。

坡上找到一间柴房,是村民上山伐柴,暂做存储使用,无人居住,门前上了把铜锁,越关山想用蛮力拧断,被武理制止,掏出收作竹筒的筇竹杖,对准正面锁孔,只听极轻微的撞击声响,武理用衣袖裹住手指,在侧面锁孔摸了摸,像是扯到了一根无形的丝线,正侧两边挑动摩擦,附耳去听,察觉到护板轻微的弹动,便收手,铜锁掉落下来。

“这不就行了。”武理捡起铜锁,在手里颠了颠。

越关山目瞪口呆,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柴房没有窗户,堆柴如山积,因常有樵夫进出、使用更换频繁,倒没有潮气或霉味。

趁向晚村民开饭,武理想去讨些热食,越关山要同去,被命令留在柴房。

“为什么?”

武理道:“去两个人就够了,小五和我一起,你功夫好,留下来注意林里的动静,周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越关山虽面上没什么反应,但谢致虚直觉他有些不乐意,随武理沿着田埂向农家走去时问:“越少爷是不是不太喜欢二师兄?”

武理道:“不是不喜欢,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一个哑巴,又是个面瘫,你和他说话得不到一点回应,越关山这种喜闹不喜静的性子,你让他怎么和老二熟悉起来。”

“那你让他俩单独待在一处。”

“你要从长久考虑,”武理答道,“周豺若是穷追不舍,越关山又想和我们同路,总不能一直让他俩心存隔阂,遇到危机,互相袖手旁观吧。”

谢致虚听不明白了。

“可照你这样说,他俩根本就性格不合嘛。”

“你看着吧,越关山其实是有些慕强的,否则也不会大老远从凉州跑来挑战中原高手,老二今天露的一手,足够震慑他了。”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