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春+番外(10)

何登渠对待夫子一向礼敬有加,有话直说。常板着脸的宋嵩也被他这朴实的话给逗笑了,他从身后拿出一个书册放到何登渠手里。

“这是我几年前会试时做下的笔录,现赠与你,就当你的生辰礼物罢。”

宋嵩是几年前被钦点的状元,他目前在青州供职,这才有闲来书院授课。

“多谢宋先生。”

“好罢,快回罢,课上就见你惦记着回去。”宋嵩摆摆手。

何登渠一手拿着画轴一手拿着书册,和候在门外的许云鹤欢喜地回了寝舍。

丁三做了一桌好菜,还买了酒,就等着人回来。

何登渠进内室把贺礼放好,净了手,三人围着坐在桌子旁。

“乐照,你先把这碗长寿面吃了罢,要一口吃完才好。”丁三往何登渠那边推了推碗。

丁三特意用的小碗,面只长长一根,吃完还可以留着肚子吃些别的。

许云鹤羡慕地看着何登渠吃面,想起他过生辰时长寿面都是厨娘下的,他娘从不下厨房,心里升起诸多感慨——往后他也要找一个能给他做长寿面的人做夫人。

三人吃过了饭,又倒了些酒喝。

许云鹤酒量不好,两杯就开始说胡话,何登渠把他的小厮喊来扶他回去,他还不肯走,抱着个盘里的鸭子头不撒手。

“我今日……今日就睡这儿……要和它一起逍遥快活!”许云鹤拿手戳着鸭子头,好像意有所指。

何登渠怕他说漏了什么,把鸭子头塞进他嘴里,连拉带拽地把许云鹤拖出门外,叫他那个叫曜日的小厮赶紧把他弄回去。

曜日见何登渠这么对他少爷,白了他好几眼。但曜日知道今日是少爷好友生辰,少爷礼都还没送人就倒了,怕是明日要后悔自己误事。

他从许云鹤腰间掏出一个香包递给何登渠,说是生辰礼,他之前看少爷准备的。何登渠道谢收下。

青城书院晓得许多举子没有生活能力,许带一个人上来照顾起居。曜日就是许云鹤从府里带出来的小厮。何登渠之前硬气说自己一人可以在书院过,最后丁三还是跟了上来。

隔了好远,听不见许云鹤被堵住的唔唔声。

何登渠松了口气。

“乐照,你还吃吗?不吃我便收走了。”

桌上一片狼藉,菜汁汤汁混在一处。

何登渠本是想等许云鹤走后,他们二人对饮一番的,哪成想丁三急着收拾。何登渠有些失望,但还是帮着丁三打扫。

他之前着实被丁三拿他和楚馆男子相较气着了。

但见丁三送他红绳,他便晓得丁三是喜欢他的。可见丁三是故意说那话气他。为了不辜负丁三的喜欢,他勉强就稍稍多和丁三相处罢。

虽已日暮,但日头还是未下山,倒是何登渠这么着急做梦。

“乐照,你去读书罢,洗碗不用你。”

何登渠固执和丁三凑在一处,在井边舀水洗碗,其实这个时候他本是在读书来着。

“无妨,我帮你。”

“我不是不让你帮我,但乐照,你又打碎一个碗了。这样下去,我明日还要下山买碗。”

何登渠写字的手杀得了鸡劈得了柴,但洗碗手总滑,一个没注意都摔地上去了。也不知是顾着偷看人,还是脑子里想着事。

何登渠只好回去看书,可又看不进。

他把曜日给的香包拿出来,想看看许云鹤送的是何礼。打开系带一瞧,里面是个小瓷瓶和一张写着“用于房事”的字条。

这许尚卿怎就会这些东西?他到底是如何考中举人的!

何登渠脸红着把瓷瓶藏到枕头底下,又不知想了些什么,回到案旁读书书也拿倒了。瞧他这模样,再过二十个生辰也去不了会试。

丁三把厨房收拾好进来,就看何登渠不思进取,提醒他道:“乐照,你书拿倒了。今日生辰,你不想看书便不看罢。”

何登渠把书放到案上,耳根子点了胭脂,浑身别扭不知说些什么。

丁三把做好的木雕给他,用手挠着头说道:“我雕得粗糙,你不嫌弃就收下吧,要不我以后再给你刻一个?”

这话倒不假,丁三赶得急,细节没做好,样子有些变了。

可现在丁三给的什么何登渠都当宝贝,要是以前他肯定要嚷嚷嫌丑。

雕的这么好,他定是费心,应是是喜欢我喜欢不得了。

“我定会好好珍藏的。”

第十二章 何为喜欢

“何登渠,你给老娘站住!”

方娘子发髻未挽,拎起笤帚追着何登渠赶,边赶边骂。

何登渠只好绕着院子又躲又闪,生怕他娘一笤帚打他屁股上。

为过十五中秋,书院提前放学生回来与家人团圆,而何登渠一到家就和他娘说了这成亲事宜。本是好事,可他偏偏多嘴把二人云雨过的事说了出来,也怪不得方娘子发火。

“我常说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你还真把自己当狗了!今日我不打死你,就愧对你死去的爹!”

方娘子一个侧力,把笤帚甩到何登渠身上,一击正着。

何登渠吃痛,不敢再跑,怕等下扔他身上的就不是笤帚了,而是院里的石头。

“娘,我错了,你打我罢。”

方娘子拧着何登渠的耳朵,厉声道:“你现在晓得错了,刚才跑甚?我是盼着你和三儿结亲,但不是盼着你搞大他的肚子!”

何登渠嗫嗫道:“你追我,我定是要跑的。况且我也没搞大三哥……”

方娘子揪着他的耳朵往上提了提,何登渠的脸都歪了,“你还有理了,今日跪外面,不许吃饭!”

“干娘,其实没什么……”丁三着急地想要劝和。

“三儿,你闭嘴!别以为你自己不拿自己当双儿,干娘就这么放任你自轻自贱!无媒苟合,何登渠这是把你当成楼里那些妓子啊!”

“是我先说要到楚馆……”

“你那是玩笑话,哪里能当真!而何登渠是切切实实做了,干娘才要训诫他。”

丁三刚想说自己不是玩笑话,可何登渠就跪下了。

“三哥是为了气我才说的这种话,是我自己耐不住诱惑,怨不了三哥。娘说的没错,我是应该自己反省一下。”

丁三觉着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看何登渠如此自觉,他怀着一肚子疑惑无奈抓腮。他想不明白事,便爱到处走走。丁三跟方娘子说了一声,拿了锄头,到田里锄地去了。

何登渠在院里跪着,方娘子绾好头发就拿着黄历和纸笔在一旁坐着。他们二人回来不久前她刚洗头,所以没梳头发。

“娘,你倒也不用如看犯人似的守着我罢。”

方娘子睨了他一眼,没个好气说道:“外头有光清楚,你娘我眼神不好,顶着日头给你看日子。”

何登渠闭嘴不言。

“你这冠礼和成亲到底哪个在前好,撞到了一处,我还是明日找个大师算算罢。可惜你爹去得早,冠礼又要劳烦族叔帮衬,一笔笔人情欠下,不知何时还得完……”方娘子直叹气,眼角微酸。

“娘,我明年定会榜上有名的,你别忧心。”何登渠安慰道。他从小跪到大,这才不到一刻钟,何登渠说话中气十足。

可方娘子还是生气,挖苦他说:“先别说这远的,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对三儿好些。我本想着你们二人靠的近便能生出不一般来,哪成想你是开窍了,却还是一头热。”

“什么一头热,明明是三哥先喜欢我,我是怕他伤心,勉强喜欢他些。”何登渠不乐意地站起身来反驳道。

方娘子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这孩子随了谁。他爹当时求娶她,可是漂亮话都说尽了,差点就要跪下来求她。她自己爹娘还说她拿乔。

“你从哪儿看出三儿中意你的?”

“他记着我的所有喜好,天天做饭与我吃,不怪我以前说的混账话,处处为我着想……他对这般好,难道不是一早就喜欢我了吗?”

“你娘我也知道你喜欢吃各种糕点,爱喝冷透的茶。我虽常责骂你,但哪次不是隔日就翻篇儿了。我还喂你母乳,连你小时撒尿拉屎都不嫌脏,我这是你想的喜欢吗?”

何登渠心气上来了,脖子涨得通红,眼睛不眨地大声道:“你和丁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是我儿,又是三儿弟弟罢了。”

何登渠满心郁气,闹得脑仁儿疼,可又找不出话来回他娘,只能皱着眉干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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