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讪笑,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劲儿的挠头,暗地里却悄悄朝燕青打手势。
燕青瞥了一眼身边的小丫头,叹气道:“现下也没别的法子了,只得回去换一身,你先去夫人那儿替我告个罪,就说我待会儿就过去。”
那小丫头只好点头:“哎,那姐姐我先去了。”
燕青点头。
瞧着她走远了,燕青才朝那小厮道:“京里可有消息传来?”
那小厮弯身将掉落的水盆捡起,小声道:“姐姐的消息主子已经收到,主子说若有办法,便请姐姐让他们永远回不了京。”
燕青的眉心猛然一跳,攥紧了手心。
这意思,便是要杀人了。
那小厮见他们耽搁的时间久了,忙大声道:“燕青姐姐,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去重新忙你打水给夫人送去。”
燕青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远处隐在拐角处的一个人影静默了片刻,转身走入了一间房门。
*
自从知道了沈楼来了钦州,还住在了王宴的府上,钦州的大小官员连同富商,凡是能数得上的人物,便时不时的找各种理由前来拜访,险些将王家的门栏都给踏破。
沈楼懒得搭理,为着王家的面子,也不能次次都赶出去,便只好拉着王恕意出去游玩,以此躲开他们。
王宴很是赞同,本来那些人跟他也没什么交情,见沈楼在他府上,便一改往日嘴脸,仿佛跟自己多熟似的套近乎,搞的王家鸡飞狗跳的,他很是看不上。
是以,当沈楼告诉他要带王恕意出去时,他欣然同意。
清荷小潭两个还没回来,是以王恕意也没带什么丫头,只自己跟着沈楼出去了。
许久不回钦州,她看着那些街道房屋、流水石桥,觉得分外的亲切。
“那个石桥,我儿时偷偷和丫头们跑出来玩儿,在那里绊了一跤,差点跌到水里去,幸亏是路边一位卖面具的大叔救了我,从那以后,父亲便严禁我出来,后来,看我闷闷不乐,他才答应让母亲隔两个月才带我出门一次。”
说起往事,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回味的神情。?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当时在家不是学习琴棋书画,便是跟着母亲身边的嬷嬷学着绣花,日复一日,甚是无聊,每日最盼望的便是能出去看看,定亲后,母亲说,要嫁人的姑娘了,应当端庄贤惠,不能跟从前似的,没事便往外跑。
她便只好收了玩心,整日在家绣嫁衣,学着母亲的样子,想要做一个端庄自持的贤惠娘子。
谁知后来......
沈楼见她说着说着便放下了嘴角,便知她想起了伤心事,也不揭穿,只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东道主,带我去逛逛。”
王恕意笑了笑,扭头去瞧沈楼,点点头,拉着他穿过人流,去瞧钦州的风土人情。
一路叫卖的小贩见到两位如此气质高贵、锦衣华服的贵人,都主动让开让他们过去。
王恕意笑着跟他们道谢。
有在码头见过他们的百姓,瞧见他们出现在这里,竟丢下手头的活计,特意上前给他们道喜。
“恭喜恭喜,两位真是不容易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什么时候成亲啊?”一个面慈的中年妇人上前笑道。
她旁边的汉子轻撞了她一下:“哎,你管人家什么时候成亲做什么?你想掏份子钱啊?”
那妇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我盼着侯爷与娘子喜结良缘,让咱们这些人也沾沾喜气也不行?”
王恕意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非但没有说她不守妇道,勾引沈楼,还上来道喜,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沈楼一只手搂着王恕意的肩膀,笑着听那些人在他们面前打嘴仗,待他们说完了,静了下来,他才张口道:“多谢,至于什么时候成亲——”
他低头瞧了瞧身边的人,轻声道:“这要看娘子的意思。”
众人大笑,纷纷调侃起来。
王恕意被他们说的脸红,忙拉着沈楼跑远了。
见没人追来,又拉着他进了最近的一处客栈。
这个客栈较小,看着也没什么人,两人便捡了角落里的一处坐下,点了些小菜。
沈楼期间一直看王恕意忙活着,此时打开扇子给她轻扇起来,笑道:“没想到如今你也能独当一面了,长进不少啊。”
王恕意嗔他一眼,没好气道:“当日跟着公主出去,我俩都不会点菜,险些闹了笑话,便只好跟着学了。”
沈楼挑眉:“跟谁?”
他怎么不记得她又出去过?难道在他不知道时赵念真又去找她了?若没出去,她又是跟谁学的?
王恕意夹了一筷子酸笋吃了,随口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小潭。”
沈楼明显放松下来,摇头笑道:“原来如此。”
王恕意总觉得他的神情怪怪的,想了片刻,突然道:“我——”
她抬眼去瞧沈楼。
沈楼挑眉:“都想起来了,是么?”
王恕意眨眨眼,缓慢点头:“好像是......”
前几日还只能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如今是完全记起来了,那些曾经模糊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沈楼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沉声道:“既已全部记起,那便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便好。”
王恕意咬了咬嘴唇,看着他,轻轻点头。
沈楼夹了一筷子辣子鸡给她,瞧着窗外随风舞动的杨柳,淡淡道:“鱼已经上钩了。”
王恕意抬头,轻声道:“侯爷说的是......,李家?”
沈楼笑了笑,将扇子啪的一下放在桌上,道:“那只是条小鱼。”
他顿了顿,又道:“那个燕青不能留了。”
王恕意夹菜的手一顿。
沈楼将筷子放下,看着她道:“原本我不愿告诉你,怕你心里有负担,但我想,她是你家的人,此事不该瞒着你。她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所以,终究是留她不得。”
王恕意道:“她要做什么?”
沈楼给她倒了一杯茶,淡淡道:“自然是听她主子的话,杀人。”
“杀谁?”王恕意声音有些颤抖。
沈楼冷笑:“自然是你我。”
李家已经是穷途末路,竟连这样的法子都想了出来,当真是可怜。
王恕意摇头:“她哪有那么大本事?”
沈楼身边高手如云,她又不会武功,哪里是对手?
“别小瞧了任何一人。”沈楼道:“而且就算她不能成,我也不允许你身边有这样的祸害存在。”
王恕意叹了口气,道:“李元到底要害多少人?”
沈楼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道:“这回,娘子可猜错了。”
王恕意一愣:“是......李时的主意?”
沈楼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他那个爹可不会像他一样蠢。”
明知不可为,还要胡乱下令,白白害了他人的性命。
王恕意用手抚着额头,轻声道:“看来,他是恨极了咱们。”
李家对她和王家的伤害,再加上孟氏的一条命,他们的仇早就结下了,永生永世也解不了。
沈楼无所谓的一笑:“那又如何?早在他们欺负你的时候,便该想到来日的报应。”
王恕意轻抬眼睛,道:“这不是报应,是报复。”
沈楼看着她良久,突然对着她笑了,道:“你说的对,这是我在替你报复他们。”
他摸摸她的脸,轻声道:“谁也别想欺负了你。”
就连他也不可以。
这话说得王恕意眼睛发酸,她回想起那段在李家的黑暗日子,那些总也忍受不完的辱骂、轻视和欺骗,似乎犹在眼前。
那时,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便是那样了,在日复一日的伤害中变得麻木,最后死去。
直到,她被李时给丢给了绑匪。
她开始变得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忍受他们那样的羞辱和折磨?
然后,沈楼救了她。
如今看来,并非是沈楼要抓着李家不放,而是她潜意识里就想报复他们,所以,沈楼只是看了出来,并替她做了而已......
她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气,道:“别吓着父亲母亲。”
沈楼瞧她左边的那只耳环快要掉下来了,便抬手帮她正了正位置,随后,捏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