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啊,你挪挪地儿,我加勺盐。”
冯听白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身后盐袋子。
独眼老人视力很差,一勺子杵鸡屎上,第二勺子才准确的杵进盐袋子里。
眼看着那勺子重新回到锅里。
冯听白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想再吃饭,他觉得吃什么都会是鸡屎味儿。
“老人家,我先回去睡了。”
独眼老人没留他,倒是在他上到楼梯第五个台阶时开口:“能走正路就走走吧,把路走偏回不了头哦。”
冯听白脊背僵硬,没说什么,径自走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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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别墅里,只有许怀星房间的小台灯亮着,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怔怔地盯着台灯。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
桌上小闹钟清晰地显示着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三十三分。
许怀星脸色泛白,她刚刚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看到许筝,也看到了冯听白。
许筝站在井边先是冲她笑,像是记忆里的那般柔和,可是很快,许筝瞬间移动到她眼前,那张脸也开始飞快的像是墙壁脱落般地掉下脸皮露出里面血肉。
眼睛的位置成了两个大窟窿,濡濡的向外流血。
许怀星想要嘶喊,可她的嗓子怎么也喊不出来。
她被吓得浑身鸡皮疙瘩炸起来,想把眼睛闭上可怎么都闭不起来,或者说,即使闭上也会看到眼前景象。
许筝整个人都在流血,不是鲜血是暗红色伴随着腐臭味儿的血。
很快,她看到许筝的嘴巴正在一张一合,紧接着有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星星啊,来陪姐姐好不好?’
-‘姐姐的眼睛还在泥里呢,你们怎么都不来挖啊。’
-‘星星啊!!!’
后面的声音几近扭曲,许筝拖着她朝井边走,许怀星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她,可是她发现自己在梦里几乎不能动弹。
离井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许怀星几乎瞬间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许筝突然停住探过身来在她耳边边上笑着:“星星啊,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梦就不会死啊,我和你说,不是的哦,我当年就是这样死掉。”
许筝的声音突然被放大几十倍,炸在许怀星耳边:“而你们,而你们谁都不肯救我!”
她的耳朵好像听不见了。
许筝扯住她脖子,把她按到井口,许怀星看着那里面的血肉,还有咕噜噜转的眼睛,差点一口吐出来。
她觉得自己下去下场也会是那样,许筝用力按着她脖子,可是怎么都按不下去,就像是有股力量,在撑着许怀星。
许筝突然松手,冷笑着:“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救你。”
“救我?”许怀星好像可以说话了,她又试探着说了一句:“姐姐,你只是在我梦里。”
许筝看着她,笑得似乎很愉悦,那张血肉翻飞的脸好像都在向上扬:“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死么?因为梦啊,因为梦。”
“许怀星,醒过来。”
‘咚!’
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砸落,许怀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掐住自己脖子,她慢慢的把手松开,慢慢的抬眼去看台灯。
台灯其实在昨天下午已经坏了,怎么打都打不开,可现在它是亮着的。
刚刚在她耳边的那个声音,是冯听白。
许怀星摊开手慢慢举起来,脸埋了进去,她好难受啊,她喘不过去来,这个世界好像就要坍塌,她就要被埋在最下面,只有废墟只剩沙砾。
十五天了,整整十五天了,冯听白消失了整整十五天。
冯家在昨天已经报/警,这个人丢了,彻彻底底的失掉所有联系。
许怀星好难受,难受到恍惚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今晚她不是睡过去的,她是直接昏过去,昏倒在床边,可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到床上。
她不信违背科学的理论,她只信冯听白,只要冯听白说自己会回来,那他就是会回来,不管消失多久,他冯听白都会回来。
细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间传出来,整整十五天,她半滴眼泪没留,可是刚刚,她听到了冯听白的声音,那是她的冯听白啊,他的声音那么那么清晰,就在她耳边,就像是躺在她旁边,偏过头的声音。
可睁开眼什么都没有,连他的温度都没有。
明明只是十五天,可就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久,久到冯听白如果还不回来,她怕自己再也记不住他的脸,忘记他的声音。
三年没能忘掉他,这十五天却好像在一点点模糊他的脸,他好像就要自己消失在她的记忆里。
许怀星不接受,永远不接受。
‘嘟嘟嘟——’
手机不知道震动了多久,许怀星才缓慢下/床走过去拿,手机上的是个生号,她接起。
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听筒那端的人飞快说:“冯听白在城西华美废弃仓库。”
没等他应答,电话直接被挂断。
许怀星拎起外套直接跑下楼,跑出别墅又跑到沈骋家砸门,沈骋迷糊着出来,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姐,去哪儿?”
许怀星抬起手机‘我嗓子坏了,城西华美废弃仓库。’
“好。”沈骋难得没多问。
一路车子开得像是飞。
可许怀星还是觉得太慢了,太慢了,再慢就要晚了。
车子开到华美仓库附近,她看到这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很多车。
还有很多警车。
她跳下车用最快的速度,趁没人反应过来冲到了最前面,刚被最前面的警/察拦住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冯听白举着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正对着面前所有人。
光亮间,许怀星看到他的眼睛已经不聚焦。
许怀星觉得自己的内脏在一秒间崩裂,整个人都是血腥味儿。
天塌了。
天塌了!!
“啊,啊。”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嘶吼,许怀星要死了。
她要疯了。
她扯住警/察手腕,眼睛通红的像是快要滴出血,她用手机打字,举给他们看——‘让我进去,让我去抱抱他,求求。’
“对不起,他已经被催眠,我们要保证陌生群众的安全。”
——‘我不是啊,我不是,我是他妻子。’
“对不...啊!”
许怀星狠狠地咬住拉着她的这人手腕,趁他吃痛迅速松开,转身跑去,身后的人无论怎么喊她都不回头,她的眼睛紧紧盯住眼前的人,就要跑到了,就快到了。
‘砰!’
枪声响起,子弹就炸开在她几百米后。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恍惚。
‘快!去对面楼上,有人开枪!’
‘快啊!’
‘前面的人别过去!回来!’
‘砰。’
‘砰。’
‘砰。’
一枪比一枪离许怀星近,她听不到她感受不到她只知道就快要跑到冯听白身前。
快到了,快到了。
再跑几步就要到了。
‘听白。’许怀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冯听白拿枪的手被拽得松动,可是很快又重新死死的对上自己太阳穴。
许怀星伸出胳膊,终于将他抱住。
与此同时,一颗消音弹穿过她胸膛,又穿过冯听白胸膛。
他的枪砸到地上,一阵风铃声响起,冯听白的眼睛慢慢聚焦,很快他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看到她胸口正流淌的鲜血和自己胸口的血混合。
许怀星在意识消失前,用尽全身力气,对他笑。
他用尽力气拥抱她。
最后,冯听白抱着她向后倒去。
第四十四章
耳边充斥着尖叫声, 脚步声,冯听白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紧紧搂住许怀星。
以至于救护车赶到时两位青年医生也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
丁笑蓝原本站在人群外,听到枪响后冲了进来, 但还是晚了, 他始终站在医生身后,看着他们用力去掰冯听白的手, 他觉得恍惚, 那两个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人,明明前不久才刚刚见过,又好像昨天才一起喝过酒。
呼啸风声从耳边卷过,一股细沙平地而起。
他蹲下声, 靠在冯听白耳边轻轻说:“你把手松开,医生才能救怀星啊。”
“开了开了!”
几乎同一时间医生大喊。
两人被分别抬上两辆不同的救护车。
现场几乎没有和许怀星有关的人,冯家人有的跟着上了冯听白的那辆救护车, 有的转身去开自己的车,丁笑蓝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最后握了握拳,还是跟着冯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