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她们回话,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个结果是应子弦预料之内,所以也没有很失望。只是原来她想着罗芬的老公好像对罗芬还有点情谊和愧疚,想来找蒋龙的,哪里知道蒋龙妈妈嫌自己儿子心软,怕应子弦她们从蒋龙口袋里掏出钱去,索性不让蒋龙和她们见面了。
王女士气愤得很,回去就和罗芬说了:“你那个婆婆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公也是个窝囊废,连媳妇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罗芬沉默不语,她早已习惯这家人的习性了。
她今天是来进行最后一次治疗的,治疗开始前,吴教授特意找到应子弦,算是提点这个后辈:“罗芬治疗得不错,我看她已经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很多在咨询室已经恢复机能的患者,在重新回到家庭之后又会故态复萌;还有一些,回到家庭之后,甚至还会反过来责怪咨询师,怪我们给她洗脑。你要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应子弦明白,这也是单教授不许她插手罗芬的事的原因。
“那些患者是主动过来治疗的,闹也闹不出什么道理;罗芬却是你主导带来治疗的,如果她反咬一口,那你可能会有麻烦。”
吴教授经过一段时间对罗芬的治疗,也或多或少地了解到她家人的奇葩之处,因此特意把这些顾虑都告诉了应子弦。
“我明白。可那些是之后的事了,在那个当下,要我因为可能会有的麻烦而对罗芬置之不理,我真的做不到。”
“你既能这样想,我也不担心了。”吴教授笑道,然后进了咨询室。
这是罗芬的最后一次治疗,时间相对长些,当她走出咨询室时,应子弦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新生的灵魂。
面容和体态都没有变,可是内里的精神气却变了。
她迎着罗芬而去:“恭喜你,为你开心。”
罗芬双眼闪着泪光:“是我要谢谢你,把我拉出那个火坑。”
应子弦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要回去吗?”
罗芬道:“当然要回去。”
应子弦心里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罗芬还是要回归家庭。人是群居动物,依附于群体、社会而存在,谁也无法做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岛。而在所有的社会关系中,家庭可能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原生家庭,决定着你的来处、控制着你的去向,每个人骨子里都深深刻着原生家庭的烙印。正是因为家庭系统强大的力量,多少人想摆脱而不能,想改变而无力。
应子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罗芬道:“我要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应子弦愣了愣,陡然欣喜起来,罗芬看了看她,笑:“怎么,你以为我还要继续待在那个家?我要是再犯傻,不用你出手,我自己就能抽死自己。我回去,要和他们算清楚,该我的一分都不能少,我还要还你的治疗费呢!”
她调皮地冲应子弦眨眨眼,若说从前的她像行尸走肉,那么在这个瞬间,应子弦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拥有希望的人。
应子弦再见到罗芬是一个月之后,照面的刹那,应子弦差点儿没认出她来。眼前的女人穿着风衣,蹬了高跟鞋,唇上涂了浓重大气的正红色口红,若不是应子弦亲眼见过她潦倒时的样子,是万分不会把她和眼前这个女人联系起来的。
罗芬约了应子弦在一家甜品店,替应子弦叫了精致可口的小方蛋糕,然后拿出手机转账:“还你钱。”
应子弦看了看账户里多出来的那笔钱,有心问她这个月过得怎样,又不知从何问起。
罗芬倒主动说了:“我和蒋龙离婚了。”
这三年,她几乎将酸甜苦辣尝了个遍,沉到过最深的海底,也被最凌厉的风霜刮过,当她终于有了抗争的勇气和力量时,才发现原来这不过是一地鸡毛。
最先找到她的居然是她的婆婆,老妇人拿着一双吊梢眼看她:“既然治好了,那就赶紧回来!赶紧和阿龙生个娃!”
她却不知道,她的婆婆也是没办法才找上她的。在她治疗的这段时间,老太婆到处托人给蒋龙找对象,只是周围人大都知道这家人折磨媳妇的德性,谁肯让女儿跳这个火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在乎的,却开口就要在房产证上加上名字,且一脸算计的精明样,完全没把罗芬婆婆放在眼里。别看罗芬婆婆平常在罗芬面前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可那是因为罗芬性格软弱,当真的遇上恶人,老太婆立刻就怂了。
她总以为自己儿子没有罗芬后会找到更好的,谁知现实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孙子要紧、孙子要紧……她默念着,自认为是降低身段,纡尊降贵,就等着罗芬露出感激的神色,没想到罗芬弯起大红唇,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做你狗日的梦去吧!我要和蒋龙离婚!”
罗芬婆婆震惊地看着罗芬:“我看你不仅没好,反而更疯了!你想清楚噢,离婚的女人可不值钱!你一个有神经病的又离过婚的,哪个男人要你啊!”
罗芬咧开大红唇,人往前倾,一张脸怼到她婆婆前面去,那张红唇开开合合,像是要把这个老太婆吞到肚子里去:“关你屁事!我要和你儿子离婚!房子首付我爸妈付的,你们家就给了一万彩礼,我还你们一万,叫蒋龙把我爸妈付的首付还我!剩下的房子卖了一人一半!装修的钱我爸妈给了五万,要蒋龙还回来!车子是我的嫁妆,我是要带回去的!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回去和蒋龙说!”
罗芬婆婆气得浑身打摆子,想骂罗芬,可是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和毫不在乎的狠劲,终于明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任她拿捏的人了,她定了定神,既然撕破脸,索性就撕到底:“你他娘的才是做梦!我告诉你,你要离婚,就给我净身出户!一分钱都甭想要!”
罗芬冷冷地看着她:“那就法院见。”
接下来就是狗血的扯皮和撕逼,双方都卯足了劲豁出了脸,仿佛在比谁更不要脸谁更无底线谁更撒泼,闹到一地鸡毛和狗血。她知道,很多夫妻的离婚都伴随着撕破脸面的无赖争夺和无下限,而她和蒋龙的,更多了一种致对方于死地的恶意。
期间蒋龙曾去找过她,这个男人跪在她面前哀哀啼哭,嘴里说着对她的愧疚爱意和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而她不动声色冷眼旁观,只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懦弱自私和虚伪。这就是她深爱过的男人,捧出一颗真心、泼出一身热血,得到一片狼籍。
“后来呢?”既然罗芬还了医疗费,就说明她拿回了她应得的,而且她肯定走的不是法律途径,如果是上法院打官司离婚的,且还要拖段时间呢。
“我上蒋龙单位闹了,天天闹,还去找他领导了。”
蒋龙是公务员,这种体制内的单位最怕的就是舆情和“影响不好”,从前蒋龙在单位一直维持着好老公的人设,乍然被罗芬撕开,单位里一时间沸沸扬扬。他被领导叫去谈话了好几次,本可以升中层的,经此一闹也没戏了。蒋龙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从前对罗芬不管不顾是因为痛不在他身上,如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前途,他立刻拿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妥协了。
于是在经过又一次讨价还价之后,罗芬终于离婚了。她如愿拿到了本该是她的钱,又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现在在积极找工作,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47章
闻铭来接应子弦的时候, 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好心情。她坐在副驾上,用葱白纤细的手指一边拨弄着驾驶台上的一个摆件——这还是她看到闻铭车中一点装饰都没有,特意去买了一个放在驾驶台上的, 一边轻轻哼着歌。
她轻快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到了闻铭, 他微微撇去一眼,目光在她上翘的饱满粉嫩的唇上流连了一瞬:“很开心?”
“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个案, 她不仅治好了, 还和她老公离婚了,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嗯。幸好你当时伸手拉了她一把,你做的对。”
应子弦闻言,目光闪了闪, 哪怕听到罗芬亲口向她表示感谢,她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可是得到闻铭的肯定,她就特别高兴, 要不是他现在在开车,她一定要扑上去亲吻他,亲吻他锋利的剑眉,高挺的鼻梁, 薄唇, 还有线条优美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