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请冲我来(49)

罗芬发病的这两天,他们家是鸡犬不宁,所有人都被搞得焦头烂额,民间说法都说疯子有“文疯子”和“武疯子”之分,罗芬就属于“武疯子”,发起疯来打砸扔摔,一个人根本制不住她,得全家一起上阵。罗芬婆婆、蒋龙,甚至包括蒋龙的姐姐,都被罗芬挠过几爪子,搞得蒋龙的姐姐都不怎么敢上门了。

罗芬的婆婆倒不是没动过送罗芬去精神病院的念头,但一打听住院费,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听说精神病的治疗都是长期的过程,住院最少一个月起,有的甚至都住了半年,这住院费可不便宜。有这钱,还不如留着给蒋龙娶新老婆好。

应子弦本来是打算免费帮助罗芬的,可是见罗芬婆婆如此表态,顿觉憋屈,心想绝不能让他们好过,便道:“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她变成这样难道你们就没责任?你还想不想她好了?”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蒋龙说的,应子弦看出来了,蒋龙对罗芬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这份感情敌不了他的妈宝男体质。

应子弦直直盯着蒋龙看,继续逼问:“你想不想你老婆好?”

蒋龙躲避她的目光,支支吾吾道:“那肯定是想她好的呀。”

“那肯不肯出钱给她治?”应子弦步步紧逼。

蒋龙从应子弦的目光里看出了鄙视和瞧不起,他想起罗芬从前骂他的那些话,窝囊、巨婴、妈宝……如今又被一个外人质问,他不知哪来的气性,一咬牙:“治!”

“阿龙!”罗芬的婆婆一把扯过他。

应子弦不给他们继续纠缠反悔的机会,一锤定音:“那好!到时我把□□给你你可别反悔!”

她说完,率先进房间去看罗芬。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罗芬。上一次看罗芬时,是在蒋玥的学校外面观察她是如何“送孩子”的,那时的她看上去很正常,就是一个普通的妇女;而此刻在应子弦眼前的罗芬,被一根麻绳捆在床上,蓬头垢面,身下的床单上有可疑的黄色的污渍,手腕上是挣扎勒出的红痕,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浑浊的、陈旧的尿骚味。

应子弦在床边呆立,有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毫不怀疑,若不是这是一个法治社会,这一家子绝对会把罗芬搓磨致死。

王女士紧随在应子弦后,一进房间、也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她呆愣了几秒,忽然怒吼道:“蒋龙,你们还是不是人!”

蒋龙低着头:“我们这也是没法子……真的!”

王女士不听身后蒋龙絮絮叨叨的解释,和应子弦一起把罗芬身上的绳索解开。

罗芬原本是昏昏沉沉睡着的,被他们这一阵动静惊醒,睁开疲惫的双眼,朝应子弦看了几眼:“……你是谁?”

王女士道:“罗芬,是我,我们是来帮你的!”

罗芬怔怔的,脸上是一片麻木,她仿佛一只被人捕捉禁锢在笼中的鹿,在最开始的恐慌、挣扎、自救后,明白了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磨难和痛苦总会时不时的来临,于是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走,”王女士把罗芬扶起来,“走得了路吗?去我那儿,别住这了!”

罗芬一起身,她身下的味道就更重了,她的裤子染了一片黄渍,显然是溺尿后遗留下来的。

王女士的脸色都变了,她极力忍住怒气,对罗芬哄道:“念念你其他的衣服呢?先换个衣服吧。”

罗芬仍然浑浑噩噩的,似乎对外界的刺激都没反应。

第44章

罗芬的婆婆道:“喏, 你们都看到啦!她这副鬼样子,叫我们怎么吃得消哦!我们还喂她吃喂她喝,结果连个蛋都不给我们蒋家下……”

应子弦的三观底线今天被这一家人刷了又刷, 都懒得和他们置气, 一边扶着罗芬一边道:“她是鬼,那你们是什么东西?就你们家这基因, 下了蛋也是臭蛋, 还是别延续下去的好。”

“你个小女伢怎么说话的?你妈不教,我今天替你妈来教你!”罗芬婆婆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家没娃,这是她的痛点,当即暴起, 要去扯应子弦。

应子弦当即往后退,有了被舒柏韬他妈打的经历,她现在对这些中老年妇女的战斗方式已经相当熟悉了。这时, 被她扶着的罗芬忽然站出来,挡在了她婆婆面前。

应子弦和王女士都吃惊地看着她,她自应子弦她们进门后,就一直神智不清的, 谁都没想到她会挺身而出。

她挡在应子弦面前, 阴森森地盯着她婆婆看。她被绑在床上多日, 身心皆遭受了创伤, 整个人消瘦嶙峋,脸颊凹陷下去, 只两块颧骨高高耸起, 此刻低着头,由下往上翻着眼睛,盯着她婆婆瞧, 后者不禁被她盯得汗毛直立,那双藏在脏乱长发后面的眼睛,翻出一大块眼白,这么死死盯着她,纵然罗芬婆婆泼辣强势,这时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王女士回过神来:“罗芬,你是清醒的是吧?你没疯!那太好了,先和我走,我们想办法治好你。”

罗芬的婆婆心里有点毛,也不敢再阻拦,默默地看着罗芬她们走。蒋龙倒有些恋恋不舍,但他心里清楚,罗芬如果继续待在那个家,只会被他妈和姐姐折磨得更疯。于是尽管不舍,也没有阻拦,只是殷殷地看着罗芬,期望她能看他一眼。可是直到走出这个家,罗芬也没有回头。

王女士之前就和应子弦说好了,接出罗芬后,先把她安置在王女士家。

应子弦当时还问了下:“你家方便吗?你和你先生商量过了?他同意了?”

王女士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要紧。他在部队里平常不回来。”

应子弦没有多想,便和王女士一起把罗芬送回了她家。罗芬此刻已清醒了许多,也能和人正常交流,到了家后,先去浴室洗澡,王女士找了一套睡衣给她,目送她进了卫生间,问应子弦:“应医生,我看着罗芬她好像没疯啊?”

“神经症和精神病本来就不一样。她的情况比较复杂,不是一句疯不疯就能解释的。”

王女士云里雾里的:“那她能好吗?”

“能。”应子弦很肯定,“只要她想。”

罗芬洗好澡出来了,应子弦第一次真切地看清了她的样子,她是一个清秀的女人,只是脸上愁苦憔悴,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

应子弦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应子弦,这个女孩子容貌精致漂亮,身上有书卷气,一看就知被教养得很好,不必经历生活中那些腌臢的鸡零狗碎。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人啊!

她抿抿嘴,在沙发上坐下来:“听芯姐说,你要帮我,要治好我的病。”

“是。”应子弦直视着她的双眼,“只要你想。”

“我有什么不想的?我当然想啊。”罗芬苦笑。

“你是真的想吗?如果你是真的想,你就不会放任自己三年风雨无阻的接送。也许你并不想,你只是想通过这种行为,提醒你的家人蒋玥的离去,”应子弦顿了顿,“也通过折磨自己而获得短暂的安宁。”

多么矛盾呵,一个在交通事故中自己活了下来而女儿死去的母亲,心里必定是饱受内疚和自责的磋磨,日日夜夜的悔恨中,她逐渐形成了一套仪式般的接送行为,似乎只有通过这个近似于忏悔的仪式,她才能赎罪。这和那些依靠自残、自伤来获得现实感的行为何其相似!

“我没……”罗芬的第一反应就是否定,“我……”

“你想清楚。”应子弦打断了她,“想清楚,是要继续这样下去沉溺在这种虚假的自我折磨中,还是要获得真正的新生。还有,不要妄想用这种病态的行为让你老公和婆婆内疚,你比我更了解他们,他们不会。”

罗芬面色惨白,然而应子弦没有看她一眼。一个人如果自己不立起来,谁都帮不了。她可以当罗芬的拐杖,暂时支撑她走一阵子,但她永远不能决定罗芬行走的方向——这要罗芬自己来。

应子弦回去后不久,就接到了王女士的电话,电话里说罗芬愿意积极主动地配合治疗,并且还替罗芬表达了感谢。应子弦挂掉电话,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既然决定要帮助罗芬,她便积极行动起来。单教授那边是不能去说的,要是叫老头子知道她在私下帮助罗芬,非被他骂死不可。但好在应子弦因为专业的便利,认识不少这方面的大牛。其中有一个教授,专业方向是精神分析。精神分析因为治疗时间过长、理论晦涩,在如今的心理学中已是逐渐没落了。现在的心理学更喜欢焦点解决、认知行为疗法,时间短、频率快,几次就能见效。可是有的时候,仅仅矫正一个人的外在行为而不去探究行为形成的内在根源,有点治标不治本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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