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戴河那次江水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辆宝沃,两个人也算来了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五六百公里我们用了有将近十个小时,那时候我刚拿到驾照不久,驾照还是在我爸妈强制要求下磕磕巴巴考过的属于典型的马路杀手但不自知,所以尽管我有证江水也没让我碰方向盘一下。
他开车我就坐在副驾驶上陪他聊天,偶尔也给他喂两块儿水果防止他瞌睡。
我往他嘴里塞了块儿蜜瓜,冷不丁地问:“经常带女生出玩么?”这个问题我想问好久了,一直憋着非常难受,明知谁都有个过去问出来很丢人,但是也没能忍住。所以此刻饶是我的内心已经万马奔腾、抓耳挠腮,面上就是不经意的、似有若无的抛出了这个问题。
江水一边嚼瓜一边偏过头看着我,我用余光瞥见他好像笑了下。他咽下那一块嚼了半个世纪的瓜,用带着笑意的调侃的腔调开口“是啊。”
是啊?竟然是啊?那好歹是不是在现任女朋友面前掩饰一下?怎么不接着说了?我还想听听您浪漫的爱情故事呢。果然,老大说的没错,江水就是把我吃的死死的,现在都这么直接了。好的,狗男人!我在心里已经把江水曾经的女朋友们的类型猜想的丰富多样到已经可以承包一个选美比赛了的时候,愤懑地转过头去瞪江水。
可能是感觉到我火热的目光,他偏过来看了我一眼直接笑出了声音,压低嗓子说“你不是女生?我带你出来玩还少?”说完还懒洋洋地腾出一只手□□了一把我的头发。
我想也是,然后又给他喂了颗小番茄。
我靠回椅背看着窗户外边,上午十点多出发的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远处是暗暗的蓝色但是又很浅,像深蓝色的颜料涂在纸上然后被刮开,留下了一块儿暗又浅的痕迹。我回味着刚刚和江水的对话,从理性上来说他交往过几个女朋友都是无可厚非的,我也知道追根究底那意义并不大,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身边或者小说电影里总不乏在这样的问题上死磕到底的女生,累人累己。但是这个问题总在我心底徘徊,我想听到他说“我就你一个”、“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类似于这样证明独一无二爱意的回答,尽管行动更能回答问题,但是“我爱你”这三字本身对女人也有着不小的吸引力,比如吸引到我问出了那个问题。
车里放着五月天的温柔,我很喜欢的一首歌。许是我很长时间没作声,江水问“怎么了,困了的话后座有毯子盖上点。”我闷哼了一声,转身去够后边的毯子,面对江水那边的时候没敢抬头,怕他看见我现在的表情笑我矫情。
我拿着毯子随意地搭着,跟着旋律一起轻轻地哼哼。江水突然开口慢慢地说:“你要知道我很喜欢你,那种喜欢呢,不是对吃喝玩乐一样是可以随意抛弃改变的喜欢,是像我对音乐那样的喜欢,我不敢说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抛弃音乐,但是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并且努力想要可以永远不放弃的那种喜欢。”他说的很慢,低低的嗓音混着车厢里的音乐流进我的耳朵里,我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听见他接着说“当然我不能说我以前一片空白,毕竟你爷们的魅力摆在这儿,”说完他还自己笑了一下,“但是安安,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只能跟着我了,这辈子反正是死会了。”
中秋节过后气温就不要命的往下降,降到一个尴尬的温度以后就开始来来回回波动不定,像极了女人的心思,科学都无法准确鉴定。七八点的夜晚有点冷,车里还没开始开暖气,我的手指在搭在腿上的毯子上顺着纹理来回划动,江水的话像一个被吹起的气球,在车厢里被吹大、再大,然后嘭得一声,爆炸幸福。
那天到后来我都没能做出什么回答,就揣着宝贝似的甜蜜心情那样迷糊睡着了直到江水叫我。
“安安,能看见海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落下窗户,风就这样满怀的朝我们冲了过来。我被吹眯了眼睛,头发也不受控制在夜色里飘荡着,只好一只手抓着头发一只手趴在窗户边,跟江水大呼小叫,“啊啊啊!这也太美了。”江水放慢了车速又把我的窗户升上去些说“看来学中文的也只会啊啊啊嘛。”
我回过头去,也顾不得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借着风跑到窗外手舞足蹈,笑嘻嘻的对江水说“也不是,我们学中文的还会说……”话说到一半我故意停了下来。
“嗯?会什么?”
“还会说,啊啊啊!江水我也太喜欢你了!”
看他迅速变红的耳朵根,我就知道他在说,他也是。
世界上美的、神密的、神奇的、有趣的、伟大的事情和风景太多太多,不是每一个都能吸引我也不是每一个吸引我的都有机会看到,但是因为你,东南西北春夏秋冬早中晚二十四个小时,我觉得,都可以很美,都会让我词穷。
我在车里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就到了酒店,江水屡次坚定地拒绝了我要顶着寒风去海边欣赏美丽夜晚的要求,带着我去吃了海鲜然后老老实实回酒店休息。
酒店是我在说走就走的前一晚在宿舍里挑了很久做出的决定,凝结着我们整个寝室的智慧结晶。
老大说要哪个到处冒着粉红气息的大床情侣酒店;
小小说听说还有那种水床?动起来会有声音;
苏荷说安安你不要听这俩单身人士的馊主意,正常的、床舒服的就行。
“我们只是单纯的情侣关系”我解释道。
换来了两双白眼还有一双我懂你不要害羞的眼神。
我并非觉得有的事情一定要在某个所谓有保障的时候去做,只是我也同样觉得那是一件非常美好并且神圣的事情,它需要水到渠成。我和江水之间除了去北京那次第一次感到尴尬之外再没有过多思考过这件事,江水也从未曾提过,我明白他尊重我。
我定的酒店是一间非常有特色的民宿,但是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我决定的时候跟自己说:发生什么跟有几张床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当江水也发现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并较有深意的盯着我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准备解释一下:“我只是觉得,觉得这个吧,你,那个什么,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我是在表现对你的信任。”
江水继续用那种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我笑,然后不甚在意地说:“别结巴,我说什么了?”
很好,狗男人。
我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快两个小时,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江水过来敲门“怎么了?准备睡里边儿了?”
很多时候我会觉得不公平。在我和江水之间,我时常为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陷入像此刻一般窘迫又紧张的境地,我很在乎自己留给他的每一个印象也在努力的表现出和他一样的云淡风轻,追求着一种我想要的平等。但越是这样,看到他的轻松我就越会忍不住嘲笑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这一点很让我难受。所以当他过来敲我的门,用那一贯以来开玩笑似的语气问我的时候,我又跟自己较上了劲。打开门风风火火地走到床边拉开被子然后躺下闭眼睡觉。
江水大概是没预料到我会突然开门,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床边。感觉到身旁的被子被掀开然后床上一沉,传来了熟悉的味道,我还紧闭着眼,怕自己装得用力过猛又试着松了松眉头。他不说话我也继续绷着身体不动,就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自己绷得都快抽筋了的时候,他说:
“你知道吗?”
我没搭腔,就听见江水放缓了语调接着说:“你刚刚从卫生间里冲出来跑到床上一气呵成的动作,特像那会儿你给我塞伞的时候。”
他一边说我脑海里就浮现了那天的画面,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想装也装不下去了。我往江水身边凑了凑,挽着他的胳膊说:“我一柔柔弱弱的小女生那么英勇浪漫的行为,你可得给我记住了。要是忘了我就找个喇叭在你以后的每场音乐会上喊,江水是个狗男人。”
“柔柔弱弱的小女生?”
“你有什么宝贵的意见?”我瞪大了眼睛。
江水侧过身子关了灯,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在我感到身边再一次沉下来的时候他说“那么请柔柔弱弱的小女生睡觉好吗?”说着伸出胳膊把我往他怀里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