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案板前提刀备料,易青巍就在碗池前洗菜。他站在灶前炒菜,易青巍就替他系围裙。然后手搭着他的腰间不走了,紧接着头也靠到颈边来。
宋野枝的腰,易青巍的两臂由后向前箍一圈,还能摸到自个儿手肘后面去。
锅里正煎鸡蛋,油声滋啦。
“我今天在天上也看到了荷包蛋。”易青巍想起来,跟他说。
“航班的餐变了?”
易青巍说:“不是。我在机舱里,看到太阳,在正中央,被一群云围着,当时就觉得好像荷包蛋啊。”
宋野枝被逗乐了,扬起头向后仰,倒在易青巍坚实的胸膛,哈哈笑起来,眼睛眯成缝,声音清脆快乐。
易青巍被他感染了,一边想笑,一边也有点儿恼,去咬宋野枝的脖子:“有什么好笑的。”
宋野枝拧小了火,笑得没什么力气,直摆手,摆完就去捂小腹,说肚子好酸。
易青巍伸手要去帮他揉,又被他跳着躲开,还不忘要给鸡蛋翻面。
“真的很像嘛。”易青巍说。
“好好。”
“不许笑了。”
“好好好。”
“还笑。”
“不行,我不行,再给我几分钟啊。”
一会儿闹开,一会儿又拥在一起。一会儿斗嘴,一会儿又笑到一处。原本就不大的厨房变得更挤,为了油烟味不散到客厅,他们关上门,笑闹声也一同跑不出去,在窄小的空间里飘来荡去,困着,存着,不消只长。
吃过饭,易青巍趁宋野枝洗澡的时候把锅碗刷干净了,宋野枝看着空空如也的池呆了几秒,转去冰箱拿水果。
等两人都洗漱完了,一同躺在床上。宋野枝端着果盘,易青巍端着笔记本。
宋野枝叉去一块苹果,问:“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易青巍眼睛不离电脑,打开嘴,真等宋野枝送到齿边。
“下午六点,可以一起吃饭。”
易青巍每一次来,最多只能待两天。留宿一晚,吃三顿饭。
宋野枝反应过来:“我们这算异国恋吧?”
易青巍咬着苹果,转头瞧他一眼:“听起来你还挺美。”
宋野枝抿着嘴笑,问:“还差多少写完?”
易青巍:“一点儿,困吗?”
“不困。”他说,“我之前,选的是学医,后来爷爷以为我是为了你,就没允许我填。不然,现在这报告,我也能替你写,然后你睡觉。”
易青巍:“以为?所以不是因为我吗。”
“……倒确实是。”
他摸了一把他的头:“差不多完了,宝贝,先睡。”
无论多少次,易青巍这样叫他,他都有些受不住。手臂一软,趴在他肚子上,轻轻地说:“没关系,我等你一起。”
“爷爷昨天打电话给我。”
“宋叔还是我爸?”
“宋叔。”宋野枝这样叫。
引得易青巍笑:“说什么?”
“说要给我寄卤羊肉过来。”
宋野枝告诉易青巍,是想说卤羊肉在伦敦也能买,寄来寄去,麻烦不说,邮费都比羊肉贵了。
谁知易青巍回:“嗯,下次叫我,我带过来。”
宋野枝:“……”
行吧。
“还有卤牛肉。”
“好。”
“卤鸭肉。”
“行。”
“卤鸡肉。”
说着说着就开始不着边儿,易青巍察觉出来,拍了一掌他的屁股:“再卤个你,要不要。”
宋野枝扭了一下,直起腰来:“欢与有没有和你联系啊。”
“最近没有。”
“她也没理我。”
“忙吧,受了非典的影响,最近要忙着把入境游救活。”
“好吧。乐皆哥呢?”
“时不时就能见到,怎么了?”
“他和那个,甘婷艺嫂子还好么?”
易青巍觉得宋野枝可能是无聊了,他也陪着无聊地回:“应该吧,回头替你问候一下他们的感情生活。”
“还……还是别了吧。”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易青巍邮件发送成功后,查了些东西,有几分钟没听到宋野枝的声音了,再看腹前的人,已经睡着了。他轻托着宋野枝的脸,放到枕头上,搁稳笔记本,拧灭床头小灯,摸黑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睡得不实,宋野枝迷迷糊糊半睁开眼,声音软软的:“小叔......抱着我睡。”
“怎么抱?”
“手......”他困极了,脑子转不快,话也连贯不起来,顿了半天才继续道,“放腰上。”
易青巍也不弄他了,手指拣开聚在他睫毛上的一缕碎发,说:“好了,抱好了。”
“小叔晚安。”
“宝宝晚安。”
宋野枝“嗯”了一声,伸长手,闭眼摸索着,挂上易青巍的脖子,拉过来亲了一口下巴,安稳地闭眼睡去。
半夜,宋野枝被憋醒,睡前水果吃得太多。他一寸一寸将手脚抽出来,末了,僵滞一会儿,观察易青巍的动静,才轻轻下床,一踮一踮走去卫生间。
回来时,打算如法炮制钻回去,还搓了搓手,聚起热度,怕把易青巍凉醒。脱鞋时不小心碰到床头的电脑,易青巍之前忘记关机,一触即亮。
害怕刺到床上的人,宋野枝连忙凑近去用手挡光,网页停在英文界面,他瞥了一眼,是伦敦市各个医院的资料,还有详尽的录取和申请的条件。想做什么?
见了第一面以后,易青巍再没说过想要宋野枝回国的话。
残存的睡意瞬时跑光。
宋野枝关了电脑,重新爬回易青巍的怀里。
他愈发清醒,始终睡不着。
宋野枝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翻看和吉姆,和同事,和教授的聊天短信,一条一条看了个遍。这段时间,宋野枝一直在和他们讨论如何能加进项目的进度,任务再繁重也没关系,宋野枝能全把它们承下来。
得些心安。
可还是不够快啊。
怎么办。
他睁着眼,看易青巍的睡颜,含着情,脉脉地。
结果等来伦敦的夜雨,很细,很小,很温柔,落在窗台上。
每当下雨,他就会格外思念他。
即使此时他抱着他,也无法例外。
宋野枝的手指顺着手臂的线条滑下去,搭上易青巍的手腕。他轻轻圈住,牵来自己脸颊边,耳边。
稳健的,有序的。
黑暗中,摒弃杂质,他虔诚地聆听他的脉搏。
小叔,再等等我,好不好。
在原地,让我朝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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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冷了,一个人睡觉的朋友,钻被窝前睡衣多套几件。
第68章 见面礼
北京时间,2003.8.3,13:23。
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下午。
卧室里,床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地上的塑料袋被风揉得脆响。易青巍双手叉腰,站在一边,凝视空了大半的衣柜。
4号是七夕,是宋野枝的生日。易青巍瞒着人订了机票,没几个小时就要出发。作为惊喜,他想穿得好看些。不愿过分隆重,但要足够精致,挑得他愁眉不展。
他寻思了一会儿,能不能打电话给宋野枝,问问明天打算穿什么,他依着他配套搭得了。
易青巍马上转身找手机,拿到手里,才反应过来伦敦正是凌晨。
手机抛回枕边,在房间里转了转,他把塑料袋卷进垃圾桶,半路注意到窗台目光呆滞的紫色小熊,一道带上,放至阳台,让它见见太阳。
手机嗡嗡振起来,有人致电。
易青巍有些不愿去看,医院那边他是跟同事调好了班的,总怕这时候出差错和意外。他跪去床上瞟屏幕,是陌生号码,他松了一口气。
“您好,请问是易先生吗?”
“是的,您哪位。”
“您的钢琴我们送到门口了,敲门没人应啊,您在家吗?”
“钢琴。我没买钢琴。”易青巍说。
“是另一位易先生买的,他下了单,说了地址,让我们务必送到家。”
另一位易先生?易焰?
易青巍已经有一架钢琴摆楼下偏厅里了,一年碰一次都难得,他不知道,他哥平白无故又添一台做什么。
“行,麻烦等一下,我下楼给您开门。”
门外停着一辆小卡车,几个人穿着蓝色工服,把钢琴从货厢里往外运。钢琴也不见真身,被棉布包得严严实实。
“您看一下,哪儿方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