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CP完结+番外】(78)

易恩伍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可值得说,他晃晃筷子,说:“我也喜欢小野哥哥。”

林欣手忙脚乱捂住儿子的嘴。

因为过于荒诞,大家或惊或疑,并未完全参透易青巍话中的含义。

易青巍一笑,说:“对,他讨很多人喜欢。但我的喜欢,是想和他结婚,和他白头,和他共度余生的喜欢。”

易伟功手里的木筷瞬间断了。

“什么意思?”

易青巍知道易伟功的这个问句没有意义,也没有目的。于是他也只是无意义地重复道:“我喜欢宋野枝,喜欢很多年了。”

易伟功年轻时候当兵,见过这种事。两个小伙子是受尽了鄙夷和辱骂的,连最基础的人际关系都维持不下去。所以他们初初被发现时,试图对抗过人群,要争平等和尊重。结局,被五花大绑,在空地的泥水坑里跪着,在众人的逼迫下表演亲嘴。经历了这场社会性死亡,他们不知去向。

当时有一部分人理智尚存,即使不懂同性恋到底是否穷凶恶极,但为人的良知促使他们中立,没有参与暴力。在那个大环境下,沉默已算得上善良。

时代在变好,人类的劣根性却不一定会变好。

轮到自己头上时,更不敢侥幸。

易伟功看了一眼身旁的好友,宋英军望着易青巍,无惊无怒,一脸怆然。

他站起来,朝儿子走过去。

“易青巍,你清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爸,我清楚。”

易伟功二话没说,抡圆了手臂,掼了易青巍一耳光。啪的一声,亮堂堂,炸疼每个人的耳膜。

脸颊一侧火辣辣地烧,耳朵嗡鸣一阵,他说起话来,脑中像覆了一层塑料膜。

“爸,我清楚。”

易伟功看着他,点头,退后一步,抬腿要踹,朝他的腹部去。

“老子看你是半点也不清楚。”

易青巍没躲,甚至没绷紧腹肌,结结实实接下这一脚。

沈乐皆反应过来,立刻离了座位,被甘婷艺及时拽住。他突然明白易青巍方才叫他什么都别做的意思,他挪开妻子的手,冲了出去,结果未到跟前,又被易焰和易槿双双架住,紧紧拦了。

一个哥,一个姐,立在易青巍身后,瞪着眼,咬着牙,默睹弟弟晃晃悠悠,站也难站稳。

剧痛让易青巍失声,跪到了地上。

他弯着腰,停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接着说:“爸,我清楚。”

易伟功不再问了,蓄足力,又是一脚,满满当当,朝他的胸口去。

易青巍滑出去一段距离,仰面半躺,张着嘴缓气。

麻了几秒,开始闷疼,然后痛感逐渐变尖锐。喉咙里出现铁锈味,咳嗽的力气也搜刮不出来,易青巍勉强侧了一下|身,光滑的瓷砖上,手肘和膝盖把自己支起来。他慢慢尝试着爬起,徐徐走来,重新站到易伟功面前。

“爸,我喜欢他,但他不知道,我也没谱他愿不愿意。我今天跟大家说出口,不是来求认同的,是求——”

他尽力不抬手捂胸口,撑着说完,气势犹在。

“您训我,我受着。但过了今天,无论今后怎样,任何人,一句不好听的话也别对宋野枝说。”

三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不让人省心的脾气。大胆,倔强,但不论做出的事再出格,易伟功也未曾碰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你让我好意思说什么?说对不起?让自己儿子祸害他!”

易青巍咧嘴笑起来,口中有血:“您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

易伟功再是狠狠一巴掌。每一下,都是当过兵的人狠了心的力气。这一次,易青巍没扛住,身子失了衡,头撞到客厅拐角的石柱,弹回易焰身上,眼睫半掩,在哥哥的怀里呕出一口血。

林欣蒙着易恩伍眼睛的手一抖,指头发软,易恩伍就在妈妈指缝间瞧见了,抖成筛子的嘴唇再也闭不住,尖叫着哭了出来,一直喊:“小叔——小叔——呜呜呜呜呜爸爸你快救救小叔——”

易槿咬紧了腮帮,一言不发地擦净两滴眼泪,几步上前,把半昏迷状态的易青巍扶起来,叫上沈乐皆,将人抬上车,送医院去了。

门大大敞开,苍老的易伟功孤身站着,看车远去。他心气郁结,无端喘起气来,咳嗽不止。

几个儿媳马上拥上来,倒茶,抚背,拿药。

易伟功颤着声气,对来为他拍背的宋英军说:“大军,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能看住他,能治住他,绝不让他动小野半个——”

宋英军只是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他既无奈,又好笑:“老易,早在六年前,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尽了。”

一旁,沈锦云拿出随身带的手帕,递给易焰,让他擦一擦衣服上的血。

斑驳,鲜红。

在场的每个人都莫名被悲戚的氛围攫住。

宋英军看着手帕上的脏迹,说:“没办法了,拆不开,散不了。”

一丝悲叹,一丝释然。

易伟功怔愣。六年。拆不开。散不了。

不是一时意起,情根早种下了,渊源深厚。他又反应过来是易青巍和宋野枝这样的人,倒也——也说得通,该是他们做得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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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从一天的开头改成一天的结尾!(裸更人的卑微

第63章 不能晚了

易青巍张了张嘴:“别告诉宋野枝...”

接着道:“别去301...”

“想不想吐?”

“头晕得厉害吗?”

“呼吸时候胸口疼不疼?”

沈乐皆开车,易青巍横躺在后座,上半身倚在易槿怀里。他视线涣散,很晕,带点困意,口齿不清交待出这两句话,再做不出其他回应。

“易青巍!”驾驶位上的沈乐皆时刻注意身后的情况,大喊他的名字。

易槿捻起袖子擦弟弟唇上的血,又拨开他的头发,去找刚才被撞到的地方。手一直抖,血染得更大片,位置也没找准。

她放弃了,转而专心抱紧易青巍。

“没事,没事。到医院就好了。”她不断安慰。

另一头,易焰将满是血迹的白手帕揣进自己兜里。他蹲下来,在父亲的膝头。

“爸,您别生气。”

沈锦云也说:“舅舅,刚才宋叔说得对。这些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

“福……有没有,另论。就算有,这种福,是苦的。”易伟功目哀气愁。

易伟功盯着自己的衣袖,老式衬衣,缺了一颗纽扣。这件衣服是妻子给他做的,三十岁,第一件,缝缝补补,他穿了几十年。

现在一群半大孩子围着自己,他从未有哪刻像此时一样,强烈地渴望亡妻犹在世。易伟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是该去说服,还是该被说服。如果小婉还在的话,就简单多了,她说什么,他都听她的,照做。

符恪低身,找了半天,弯腰捡起那颗在刚才绽线甩脱的纽扣。林欣有眼力见,立即找来针线盒递上去。

符恪一同蹲下来,在易焰的旁边。

她年纪不小了,眼睛不似年轻时水灵,做不来穿针引线的活儿,捣了半天,没有进展。

沈锦云站她旁边接过手来:“我来,戴着眼镜儿呢。”

符恪笑笑:“老了。”

她转头来和两个老的聊天:“舅舅,宋叔,我没见过男生喜欢男生的事儿。但我想了想,既然都是爱,就应该和男女没什么两样......”

沈锦云把穿好的针线给符恪。她接过,请易伟功将袖子放心交给她。

“在舅妈还没嫁进易家时,我还叫她婉姨。我那时候小,好奇,问婉姨,要找什么样的人做丈夫。她说,她最喜欢勇敢正直的,后来,果不其然,那么多个人上门提亲,她就只相中了您。我刚才,看着小巍,就想起我婉姨。她该高兴了,她的儿子,也是勇敢的。”

符恪补了一句:“多巧,她儿子喜欢的人,也是勇敢的。”

几句话的功夫,将扣子定牢了。

一刀剪断余线,符恪舒了口气,笑着说:“好了,规规整整的,又可以再管几十年。”

易焰开口接道:“爸,我和小槿刚才没拦您,就是想看看小巍的决心,也让您看看。”

其实都是多余看,话一出口,一切都分明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事儿,您和宋叔担心什么,我明白。怕他们受人诟病,怕他们的路会因此不平坦。我也怕。但是,我一直很清楚一点,我、小槿、宋俊哥,包括沈哥还有嫂子,我们这么努力,就是希望我们的家人,能靠自己的意愿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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