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有点刺鼻，北君揉了揉鼻子，想自己真是命运多舛。
“这边没房间了是吗？”是徐介的声音，他在外面张罗，“那就两个人一起吧，挤一下。”
不得不说，徐介是心存大爱的人，他可以把每个人都装在心里，多了北君一个不多，少了北君一个也不少，她由衷地敬佩他这种从底子里散发出来的良好教养和博爱胸怀，这点，是她和许知珩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而且，她的成长经历不允许她这样，她没有人保驾护航，所以将自己的领地看得死死的，稍有放松就会被人夺走。
她爱自己都困难，别说分给别人了。
许知珩以前也给她处理过伤口，但这次却很安静，他那清淡的眉眼仿佛拿着酒精棉在画画。
“许知珩，你说得对。”清楚地理过自己跟徐介之间的差距，才发现他那么遥不可及。
他的忍耐度，他的宽容值，他对同学和陌生人可以一视同仁，别人遇到危险他也能第一时刻过去营救，他好像从来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这样的他，北君追不起。
也只有同样心胸宽广的莫微配得上他。
许知珩从鼻尖发出一声“嗯”，不太像回应，倒有种听个事不关己的话的置身事外感。北君把目光定格在自己的伤口上，她也没打算往他身边靠，那不是她的风格，她只是感慨一下，逆光而行真的好难，她追不动了。
许知珩的手法很轻，除了酒精消毒有些痛之外，她几乎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本身就耐痛，从小没少受过伤。
“咚咚——”外面的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就走了进来，许知珩这时站起来往门口走，对方看见他在这里，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许知珩与徐介擦肩而过，徐介扶着一个女生进来，说：“没位置了，她跟你一张床。”
北君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挪。
徐介耐心地给那个姑娘包扎伤口，他身上有种淡雅的气质，隔绝所有的吵闹。
“徐介你真好。”
徐介听了耳根有点红，消完毒后，他把纱布包在女生的伤口上。
“你以后想做什么？”
徐介想了一下，“想当兵，但他们都说我身子骨太弱，可我不信，肌肉总是能练出来的。”
“那你女朋友想做什么？”
“军医。”
外面的脚步声很混乱，医生招呼会基本包扎的同学义务帮忙，北君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徐介，“这样很好，你们心怀大爱，适合这条路。”
北君侧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好奇怪，原本还耀眼的，现在变得昏暗起来，“徐介你就继续走你的阳光大道，继续在你的世界里发光发热，你很好，你值得莫微那样的好姑娘，我呢——”北君停顿了一下，“在学校闯了不少祸，要是有人得罪我，这祸我还得继续闯，所以我以后要是有了男朋友，得让他请全校喝奶茶。”
姑娘的心思从疼痛中抽了点出来，她看了北君一眼，北君也回看她，她立马低下了头。徐介打完结后，看着北君，这是对两人曾携手走过一程的珍惜，也夹杂着对自己没把北君彻底拉出来的遗憾。
“北君，你会成为一个好姑娘。”
“可是我戒不掉抽烟喝酒，也有可能会打架斗殴，这些违背了好学生的基本原则。”
“不，”徐介坚定地说，“你有你自己的领域，不一定要活得千篇一律，你要在你的世界里做大做强，登上顶峰，你会的。”
北君将碎发往后拢了拢，“借你吉言。”
……
很快到了摸底测评，这里的学生对于现场考核倒不怕，很多人最头痛的就是纸上知识。一早，校园各处充斥着要答案的声音，北君也不例外，刚走到考场门口就被余文也堵住了。
“北君，还记得我号码吧？”
北君把她的身子推开，“拉黑了。”
“你有没有姐妹情义！”
唐九月听到了这话，拉住了余文也，“文也，到时候我发给你。”
没想到余文也猛地摆摆手，“九月乖啊，这种坏事不适合你。”
趁余文也跟唐九月周旋的时候，北君脱了身，拎着早饭来到座位上，看了眼座位表，许知珩在她前面，高蔷在她后面，正应了三个人的现实位置，她轻轻叹了口气，吃起了包子。
有几个还在吃“小三”的瓜的同学眼睛盯着北君小声地说：“听说宋慈女朋友梁欢转到我们学校了，那北君不是死定了？”
“是啊，那梁欢来头不小，肯定能压北君一头。”
“这下有好戏看了，正宫手撕小三，想想就劲爆。”
“嘘，别说了，她往这看了。”
“怕什么，她再牛能牛得过余文也和梁欢？”
北君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拎着垃圾走到门口的垃圾桶处，刚扔进去袖子就被余文也拉住，“能不能看出来？”
缓了一下才发现余文也的裤脚勾到了门角的铁丝，裤子看起来是新的，不然以余文也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宝贝它。
“你怎么还没走？”
“能不能啊？”
“不能。”北君回。
余文也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心疼得直皱眉……“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就勾了条丝儿而已。”北君十分有耐心地回答了第二遍。
可是余文也还是放心不下，她总觉得这刮痕太明显了，在她第六次问“能不能看出来”的时候，北君说：“能，特别明显，被这么一刮之后，整一个破烂裤子。”
“我就说能看出来！”余文也一下炸开了，连忙蹲下来摸着被刮的裤脚，“我的小裤裤，委屈你了，都怪这破门，我改天就给它拆了。”
这话好死不死落在“正义凛然”的朱明耳中，看北君跟余文也混在一块，朱明以一种十分痛心的眼神看着她，把她拉出去，煞有其事地说：“你跟她在一起玩儿？”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同性恋，我告诉过你的。”
同样的话朱明之前在网球课的时候说过。那天北君掏手机的时候，口袋里的烟盒掉了出来，他那表情，比她妈第一次见她抽烟还夸张。他把她拉到一旁，先问“你不会也抽烟吧？”再说“那天我看见你跟余文也一起走了。”然后开始摆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你少跟她交往，她不仅人品不好，听说还喜欢女生。”
朱明以这种言语把情绪铺垫着，字里行间都是为了她好，可是他没有见过余文也那撒野的性子，在雨天开车路过行人时知道减速。
北君没问听谁说的，也没问你信吗，而是直接反驳“怎么了吗？”
“怎么了？”朱明有些诧异，“谁知道她跟你接近的目的是什么，你在学校已经臭名昭著了，难道真的要自暴自弃？”
“朱明，我没给过你任何暗示和丝毫希望，别搞得跟我很熟似的，也别自以为很了解我，你要是愿意像个狗皮膏药贴上来可以，但休想掺和我的圈子。”北君说完也没看朱明，就直接走回考场。
“北君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好了！”朱明在她身后大喊，考场里有几个同学闻言朝外面看，余文也抬头瞥了一眼。
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北君却一反常态没有反怼，她没有停顿但语气平和，“我会的。”
生活还没到尽头，她还能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那遥不可及的阳光和温暖都将洒在她身上。
……
北君考完最拿手的一门，估摸着分数跟高蔷很相近，正要交考卷儿，考场的门突然被人踹开，这动静让她想到她那天早上踹开九班门的场景，只不过此刻她作为看客，更能感受到那突然的声响让头皮发麻的感觉。
全班人的眼神随着梁欢的身影缓缓移动，在高蔷身边定格，她狠狠地抓住高蔷的胳膊，拿出手里的玻璃碎渣往她胳膊上一划，然后再划破自己的。
“啊！”高蔷尖叫起来，“你干什么，你有艾滋啊！”
周围的学生一瞬间弹开了，甚至离梁欢最远的学生也避讳地躲到了门外，高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伪装在她真实面孔下的柔弱也迟迟没有显露出来。
这慌乱的场面中，许知珩没躲，北君也没躲。
“梁欢，你在干什么！”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说我有艾滋？”梁欢根本没理老师，她把自己的血与高蔷被划伤的地方狠狠地混合着，“那么以后你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