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人不擅长社交,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别人给的热情,但她的内心远比自己表现出来得要汹涌得多。
烧烤上来了,唐九月跟老板道了谢,拿起一串年糕吃了起来。她不敢吃辣,就加了糖。北君只点了两串青菜,吃完后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根烟,但随即又放了回去。唐九月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巴站了起来,“这顿我请你。”
“已经付过了。”北君说着也要站起来,可脚还没踩实,她就发现唐九月的脸色变了。
周围有客人陆陆续续地来,老板热情地招待着,唐九月触犯禁忌吃烧烤的刺激也变成了不安,北君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打着,她已经感受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安静。
不出两秒,她的身侧刮过一阵风,唐故容快速走到桌前,看着桌子上吃剩的残渣,又看看低着头的唐九月,一身怒气瞬间爆发。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吃东西,脏死了,都是垃圾食品,跟你说了多少遍,吃了要拉肚子的!”唐故容的声音很尖锐,旁边的客人都朝这里看,老板笑眯眯地过来解释,说自己的食材都是新鲜的,唐故容骂了句无奸不商,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板脸色不太好看,悻悻地走开了。
唐故容一脸阴沉地走到唐九月身旁,唐九月吓得直哆嗦,求救似的喊了句“北君”。
北君眼神定在桌面的残渣上,食指指尖在拇指指腹轻轻刮着,“是我带她来的。”
“我就知道!”唐故容用一种教坏自家孩子的罪魁祸首的眼神看着北君,“你在你小姨家惹的祸还不够是不是,回来了还要扰得我们鸡犬不宁!你这种性格谁要你谁倒霉,跟你爸一个样!”
北君没见过父亲,只是从小就听唐故容说她的性格跟她爸北凌峰一模一样,顽劣不堪,内心阴暗,遇事就爱动手打架,人也不往正道上走,专门结识一些三教九流。
所以唐故容不待见她。
“只吃了一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蝇虫随着风飞到了脸上,北君那及腰的长发被吹起,她用手压了下去,每个动作都很轻,生怕再被冠上暴力的罪名。
“你怎么知道没问题,这里脏兮兮的,谁知道卫生检查过不过关!”
“这位大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这里各项工作都达标了,你要是吃烧烤我欢迎,要是想找茬,我也不是怕事的!”老板本来端着烧烤走向其它桌,但听见唐故容的话越来越过分,他就折个身往唐故容身旁走。
唐故容哪管他合格不合格,今天她姑娘在这吃了东西就够她恼火的了,这火气冲天,一抬手把老板手里的烧烤盘掀翻了。
“我女儿吃了这些垃圾我都没找你算账,你现在还敢给我放话?我告诉你,她今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把你这烧烤摊砸了你信不信!”
“你满嘴胡说,为人泼辣,我看你才是垃圾!”
两人越吵越烈,已经有了动手的趋势,客人们都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热闹,唐九月说了声别吵了,但两人沉浸在愤怒的情绪里,谁也没注意到她凑了上来,老板手一挥,唐九月就摔倒在地。
北君去拉她,胳膊被地上翘起来的烧烤签划了一下,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她嘶了一声,身子就被人给推开了。
唐故容连忙把唐九月扶起来,左右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见她胳膊肘擦红,唐故容心疼地吹了吹,然后招呼了北君过来,说:“赶紧把九月带回家去,家里有医药箱,回去消消毒。”
唐故容的火力全部集中在烧烤老板身上,就暂时放了她们一马。唐九月松了一口气,拉着北君走到马路旁打车,上车时,北君特意看了唐九月的胳膊肘一眼,微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自己的胳膊肘,是实打实地被刮出了血。
唐九月没注意到北君胳膊上的伤,继续拉着她,手心摩擦到她的伤口,“北君,回去千万别跟哥哥说我受伤了,否则他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的,他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很细心的,有阵子我熬夜厉害,头发掉了几根他都心疼得不行。”
胳膊肘有点疼,北君转过头按下了窗户,路边的树不断地后退,旁边的车辆飞驰而过,在这吵闹的夜里,传来了她一声情绪不明的“嗯”。
第二章
回到家唐九年刚好洗完了澡,顶着毛巾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她们走来,道:“九月这下开心了?”
“开心什么呀。”唐九月捂住胳膊肘闷闷不乐地坐下,“妈去了。”
蹭!
唐九年一下坐了起来,连手机掉地上都没来得及捡,“妈她回来了?”他的语气有些慌乱,对唐故容突然回来的猝不及防,以及他知道唐九月出去吃烧烤的瞒而不报。
“嗯,现在还在烧烤摊呢,不知道会不会跟老板打起来。”
唐故容是个女强人,在家里她一手操控唐九年和唐九月的生活起居及饮食方式(出差时就让保姆按照营养配方搭配食材),在公司她将服装业务做得风生水起,而面对跟她有摩擦的人,她又会用尽手段将对方碾压,所以保守估计,烧烤摊的老板不会太好过。
“我只是去吃个烧烤而已,妈她小题大做了。”
好死不死,这句话正好落在唐故容的耳朵里,她气势汹汹地回来,把包往桌子上一扔,听见金属摩擦大理石的声音,唐九月微微抿了抿嘴。
“我小题大做?那东西是人吃的吗,里面放的什么调料都不知道,万一吃出个问题来呢?”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北君轻声开口:“那烧烤,我也吃了。”
“她跟你不一样。”唐故容回得特别快。
这时灯光开始刺眼起来。
“她跟我哪里不一样,她是你女儿我不是吗?”北君捂着被划破的手臂,语气很平静,“你也不是重男轻女,因为唐九月也是女孩儿,也不是看我性子野,因为唐九年比我好不到哪去,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指尖捻得有点疼,仿佛全部的力气都用光了,北君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
这句话带着对自身遭遇的疑惑,也带着三兄妹区别待遇的质问,唐故容一时答不上来,但气势仍没减弱,顿了顿,她说:“她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东西。”
北君点了点头,但这不是表示她可以理解,而是带着一种“原来是这种理由”的嘲讽。
“我本来也可以不吃的。”
……
北君最近过得有点纠结,唐故容的冷嘲热讽和唐九年的故意挑刺让她心神俱疲,可唐九月身上的温柔以及眼中的光都不断引导着她向前走,所以她告诉自己,可以再等一等。
可是没想到,开学前发生了一件事,彻底割断了她跟唐九月之间的感情。
那天唐九年带着她们两人出去买学习用品,唐九月喜欢逛街,吃完饭从商场出来已经天黑了,唐九月说吃撑了想散散步,唐九年就提议走回家,可走到马路边正好遇见了同班同学,唐九年说:“许知珩,干嘛去。”
许知珩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头朝唐九年看,“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许知珩的步子没停,走到车子旁,拿起玻璃挡板上的罚单,挂了电话头也不抬地朝唐九年挥挥手,“走了。”
唐九年像是瞅准了时机,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拉住了它,特不客气地绕到副驾驶坐了上去,然后摁下窗户对唐九月说,“九月知道怎么走吧,回家就两条马路。”
唐九月拉着北君走到车旁,说:“知道。”又道,“知珩哥,你们去玩啊?”
霓虹灯将整座城市照得通明,唐九月的眼睛发亮,脖子上戴的项链也微微闪着光。
许知珩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然后发动了车子。
见许知珩准备走,唐九年贱兮兮地问:“你不撵我啊?”
每次朋友聚会,大家最不敢带的就是唐九年,生怕被唐故容知道挨她一顿教训。
许知珩打了方向盘,车子缓慢开出,“你妈正跟我妈谈生意呢,她那么精,得罪谁也不会得罪我。”
“为什么?”
“因为我家我说了算。”
这就是许知珩了,一个拽得二五八万有姿色有资本的富二代。
这话让唐九年有些不平衡,“我家什么时候能轮到我掌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