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家?”
好像,也挺好的吧……
“心动了?”
“不好意思。”
“不可以。”陆远也逗完她,上车关门。裴呦受到了一波小小的冲击,立在车前缓了几秒,才跑去拉了车门上车。
“你刚刚的态度不是这样的。”晃了晃手上的戒指,上了车,她就开始讨伐他。
“嗯,那是怎么样的?”陆远也态度很好地虚心求教。
好像——她回想了下,跟平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算了。”他忽然解开已经系上的安全带,推门下车,走到裴呦这边。把一脸疑惑的女孩子从车里拉了出来。
“干什么?”裴呦见他又锁了车:“不走吗?”
“既然来了,一起散散步怎么样。”
陆远也说的散散步,就真的是散散步。校园很大,校内的绿化做的很好,各种灌木丛围着参天的大树,在些许晦暗的路灯下有几分平和的安祥。小林子里的石凳上,有拿着手电捧书夜读的学子,有缠在一起正热烈地年轻情侣。也有他们这样什么都不干,就纯走路的。
他们两个平时走在外面其实一直都不是黏糊的类型。都是各走各的。
可是现在是晚上。
裴呦走了没几步,用食指刮了刮陆远也的手臂。
男人没说话,只是脚下停了半步,伸手牵住了女孩子的手。因为刚一直都插在口袋里,所以他整个手都是暖暖的。裴呦有点高兴地凑近他。
“好喜欢你呀。”
一高兴,就想让他也高兴。
陆远也拇指抚了抚女孩子的手背,算是无声地回应了她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
他很喜欢这个动作。
安抚的,眷恋的,爱慕的,渴望的,所有或浓烈或长久的情感都浓缩在了这一个平淡的小小举动之中。
“其实以前。”
一直没怎么说话享受寂静的男人忽然开起腔来。
“我爷爷很希望我读T大,他是T大的教授,我父亲是在国外念的大学。所以他希望我能上T大,念医学,做个外科医生。”
T大的医学的确一直都是王牌。
“我刚开始接触卡丁车的时侯,就是跟他一个同学的孙在一起。”
“当时他还挺赞成的,觉得开卡丁车也是种挺好的锻炼。”
“他没想到我会走职业,更没想到自己的孙子不仅没上T大,就连大学都没上。”
陆远也说着忽然停下步子。
裴呦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隐匿在夜色中的静静湖面,像一扇巨大的未知。
“如果人可以活两次。”
“我这一辈子应该会听从我爷爷的建议,上大学,做一个医生。”
但是不行,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而已。
所以就算再给他选一次。
纽伯格林的大雨里,他也会选择强势地防住沈奇的车。
有些事是注定要后悔的,你不用去怪选择。
裴呦牵着他慢悠悠地晃到湖边的石凳坐下。她双腿翘在他膝盖上,人侧身贴近他的怀里。
暖暖的,又很温柔。
“这个湖是T大著名的情人湖,你听说过吗?”
陆远也手揽在裴呦的腰后。她今天穿了件红棕间隔条的海马毛高腰开衫,下面穿的是及踝阔腿九分小格纹裤。
最后配一双沙色的短靴。
复古又漂亮。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贴在女孩子腰部的手稍微向上用了点力,裴呦心灵神会地人拱到他身上,脑袋枕在他肩头,侧身坐好。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住在爷爷家,他经常带我来这里。”
“看风景吗还是?”
“不是。”
“是让我帮他抓逃他课的学生。”
“啊?”裴呦没想到他竟然干过这样的事。
“我常常被带着跟他一起去上课,他学生我几乎全认识。”
“那时候多大?”
“多大?九岁十岁的样子吧。”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乖?”裴呦想到自己的小时候,说鸡飞狗跳有点过了,反正总是不太平。用她堂姐的话来说,顶着一张乖宝宝的脸,把能干的坏事都给干全了。
“当然不是免费白干的那种。”声音里有很轻微的笑意,因为隔着一段陈旧的往事,有种遥远的朦胧感,
裴呦有些恍然,他今天好像话有点多。而且都是关于他爷爷的话题。
“好久没来T大了,想到很多事。”陆远也感觉除了她的些许困惑。
“他去世到现在也有十五年了,我当时在参加比赛,一直到他下葬的那天才赶回来的。”
“当时我站在人群的后面,情绪很空白。”
“赢下比赛的喜悦还在十几个小时前,而转身我就被推上了飞机,回国参加葬礼。”
他从来不是感情冷漠的那类。
他只是很擅长管控,或者是压缩自己的情绪。将情绪剥离自己的本身,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自己的悲欢离合。
被看作无情并没有什么,至少他可以安然地走下来,而不至于迈向崩溃。
“当时没有办法表达伤心。”
“情绪的冲撞太激烈。”
裴呦似乎能够想象。
紧咬牙关,又双目通红的少年。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后方,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是人类的悲伤渺小到根本不值一提的时刻。
你伤心。
更残忍的是,你的伤心也只是你的,与这人世毫无干系。
“所以你是特意在这里跟我,求婚?”最后两个字说出来还是有些艰难。
从七月到现在,明明都不足四个月。所有的一切却都让人觉得顺理成章。
想到一部经典电影里的台词。
“我来并不是因为我孤单或者今晚是新年夜,我来是因为如果你意识到想要和某个人共度余生,你会希望余生尽早开始。”
什么工作,疲劳,还有别的都是无关重要的事而已。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亲自飞去国外拿了订的钻戒,回国就来这里。来了,真看到了,倒是有了几分犹豫。
尽量不想做任何刻意多余的事。
选择先休息,让自己拥有一个清醒的状态。
“喵”一声,一只黄白的野猫从身后的林子蹿出来,看着像是不怕人,停在一边,琥珀色的眼眸盯着石凳上一对拥抱亲吻的人类。
是裴呦先开始的。
仰着脑袋,从脖子慢慢的一寸寸向上,她亲的很温和,弄得人有点痒。难得的,陆远也被她弄地笑出声来。
手早就钻进了他风衣外套里,摸啊摸啊的摸了半天不知道在摸点什么。她抬头想要亲他,有点够不上。
陆远也手里抱着她,心里几分慵懒。
裴呦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双眼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他。
“嗯?”
怎么停了。
陆远也眼神问她。
“你在想什么吗?”一点都不专心。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在想。”他捏着女孩子的脚腕提起来搁到石凳上,一手顺着宽阔的裤腿摸上去,停在她的小腿上欢欢打转。
“风这样灌进去,不觉得冷吗?”
*
陆远也送裴呦寝室。
眼看熟悉的道路渐渐清晰,裴呦两手勾着,心里有些犹疑。原来的钻戒已经收回盒子里。
“那件事。”
她终于还是选择坦率地问出来。毕竟她想到,从今天开始,她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是要与他共度余生的人。
“怎么样了?”
陆远也把车停在马路旁的停车格里。
熄了火,又降下一点车窗。
“裴呦。”
他忽然叫起她的名字,有些随意,随意地很认真。
“十二月,你比较喜欢哪一天呢?”
“怎么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该见见你的家人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心里的慌乱和甜蜜都来得很真实。
“我回去跟奶奶商量一下,再跟你说。”
“沈奇的事,其实早就结束了。”早到医生下了诊断通知书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这么多年,或多或少,始终还挥之不去的,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放不开。
所以当他选择放开。
一切都不能再影响到他。
“我去见过他。”
“是在医院吗?”裴呦回去搜过这个人的照片,模糊的几张,放大了也只是看个轮廓,属于比较硬朗深邃的那种类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