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到一个红灯,她见他都会拿手边的湿毛巾擦一把脸。
再怎么梦幻的旅游国度,也曾揉碎了无数艰难求生的意志在里面。
到达就是暴雨。
她付了钱,没有要找零就下了车。因为觉得这样不太好意思,所以快跑着进机场都没有回头。
午夜的机场并不冷清。新加坡机场是全亚洲最大的中转站,很多航班会在此停留。
刚在酒店的时候裴呦还想着要忍到回国,但是这会儿难受的只想立马找家卖药的店。
挨着找了一圈问到个清洁人员说是进关了才有药店。
那要先进关。
进关之前要托运。
等等。
wait a moment……
我的行李呢?????
裴呦四下张望了一圈两手空空的自己,神志也被吓醒了几分。
行李箱不见了……
准确地说。
是刚刚下车的时候她没有拿……
也许是因为发高烧,她整个人都变得很迟钝。连这么灾难性的现实摆在裴呦面前时,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
就迅速做了决定。
回酒店。
下雨天车超难打。
终于上了一辆空车,已经又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后排灯光昏暗,裴呦调出谷歌地图,一边盯着汽车驾驶的路线是否正常,一边开始掉眼泪。
脑袋抵在车窗上,很平静地哭泣,没有声音。
当打击接踵而来的时候,就会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活该?
骗了家里人偷偷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才遇上了各式各样的麻烦。
现在又发烧,又丢行李。
还有暴雨。
讨厌的暴雨。
一下车,遇见的还是离开时候的门童。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又故地重游。
要订酒店,找行李,重新在订机票。然后是吃药,睡觉。
在走向前台的这段路,她默默把要完成的事都梳理了一遍。
对了,不能准时回国,那意味着还要翘课。偏偏周一都是小课,缺一个人都跟少了半壁江山似的。
好累阿。
找人帮忙吧,裴呦。
但是这样会成为别人眼里的一个麻烦精,不是吗?
能蠢成她这样的,还找得出几个。
前台工作人员听了她的遭遇,礼貌地表示同情后。拎起手边的电话讲了一通,问了她刚刚上车的时间,然后表示会帮她调监控查看。
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什么呢。
裴呦收回自己的信用卡,挂在嘴边的笑很苍白。
陆远也顶着风雨回酒店,身上的衣服湿的差不多,有些狼狈。
洗完澡出来,紧闭的窗台外,风雨似乎更加喧嚣了。
“Claude,吃一点吗?”
今天工作结束的晚还没吃上饭,几个同来的工作人员直接打包了食物过来一起吃。
陆远也过去挑了杯橙汁,一个人退到沙发上默默喝起来。
“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刮这么大的风雨。”
“不过还好是比赛结束了才下的雨,不然连我们估计都够呛……”
“我老婆发信息说上海也在电闪雷鸣。”
“估计今天樟宜延误取消的航班不少了……”
“……来了新加坡这么多次第一次碰上。”
大家边吃边聊,房间溢满了烤物的香味。
陆远也晃了晃头发上的水,弯身查着手机的讯息。这个时间,估计应该到机场了。但这种天气一时半会也飞不了,会延误吗?
他又看了一遍半个小时前的聊天记录。
[到机场了?]
[到了。]
然后就没下文了。
即使是干巴巴的文字,他也品出了小姑娘一反往常的情绪。平时他不说话,她一个人就能各种小表情小语气用个不停,今天怎么冷静成这样了?被雨浇的短路了?
办好入住,裴呦背着小包垂头丧气又毫无生机地踏入电梯。门将将要合上,几个人在外面喊着一路跑过来,她才连忙摁住了要合上的电梯门。
“谢谢。”
“谢谢阿,小姑娘。”
进来一大群人,五六个看着像是一家子,剩下两个看着是情侣。半夜三更的还黏糊成这样,这不是情侣,也起码也是暧昧的男女关系。原来空旷的地方,因为人多而突然逼仄起来。裴呦戴上防风外套的帽子,压低着脑袋往墙角里又挤了挤。
“叮”一声。她也不知道到了几楼,只见那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地鱼贯而出。
然后又是”叮“地一声。
这下该他们下了吧。
裴呦心里默默想。
垂下来的视线中,果然穿着高跟鞋的女子和酒店拖鞋的男人一前一后的踏出门口。
“呼”
她默默又小声地吸了口气。挪到门口又摁了十四楼。也就是刚刚那一大家子住的楼层。
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忽然又不听使唤地开了,但是没人上来。
裴呦正有点生气是谁在外面乱按,这边手机又跟着响了。
她想都没想的接起来。
“不下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堪比3D立体,左右双声道。仿若身临其境。
穿着酒店拖鞋的男人冷着张脸又踏入电梯。
裴呦急急挂了电话,就背过身去贴着墙角站着。
电梯门才缓缓合上,一路下行。
陆远也觉得,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怎么会这么有趣呢?
前天还贴在他怀里要搂要抱的,这会儿已经翻脸不认人了。
“自己说还是要我问你?”
好凶。
小姑娘继续装着鸵鸟不理他。
电梯门开,又到了十四楼。
她没动,陆远也也不动。好尴尬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遇见他呢。
还撞见他……
“其实……我能够理解的,你放心好了……让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可以了,好吗?”她的嗓子很疼,声音也跟着有点哑。
“不好。”男人双手插袋,心里点着股不明不白的情绪:“你理解什么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理解?”
裴呦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死了,身心的双重打击,来得是如此的不偏不倚。
“我理解。”她用力抵着自己的哭腔开口:“这是正常需求。”
说到底再怎么天真烂漫,裴呦也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了。不说别的,她也去欧美参加过好多次夏令营,这种事她当然知道,也明白。
陆远也瞬间明了,明了了,那股情绪反而炸得更高了。
搞什么?她脑袋瓜想了什么东西。
“嗯,懂得真不少。”
“不过我想说一句,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摁电梯玩不下去的话,酒店保安很快就要来加入我们了。”
……
陆远也人高腿长走得快,他气定神闲地等在1413的的门口,偏头扫了一眼装完刚装完鸵鸟这儿会又扮上蜗牛的小姑娘。
这边小裴蜗牛终于爬到。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她虽然没明说,但是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对吧???
陆远也下巴点了点门锁。
开门。
一举一动都是不容置疑。
……
插上房卡,整个房间瞬间通亮。
陆远也跟在裴呦身后进门。
“砰”地一下,可怜的门被不耐烦地撞上。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僵在门前。
身后的男人看过去,看到的都是她漂亮的肩颈在光里泛着一层珠玉的光。
微微颤动。
她在发抖。
没等他回过神,玄关镜子里照出的女孩已经软着身体倒下,他才慌得疾步上前。
等陆远也把人抱在怀里了,才后知后觉,她这会儿脸红不是因为害羞或者是情绪激动,而是发烧。
还烧得不轻。
裴呦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浑身无力。陆远也抱着她去床上,又默默给盖好被子。手捂在她脑袋上探了一会儿,脸色又变得不太好看了。
裴呦歪着脑袋不去看他。
“我今天发烧……”
“把行李丢在出租车上……”
“才回的酒店……飞机也坐不上了。”
“最惨的还不是这些……”
最惨的是,还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是挺惨的。”陆远也不为所动的直起身。
说完不等裴呦反应,他人就跑到窗边去打电话了。
一共打了三通。
买药。
找行李。
还有订餐。
“嗯,你送药的时候,让你老婆一起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