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一个魔鬼。”
周薇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睛闪过泪光，但她强忍不流，“呵，我为什么觉得害怕，真正害怕的应该是伤害过我的人，他们对我做出那种事就要做好被我惩罚的心理准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所以其他几个受害者是谁？你又为什么会杀他们？”
周薇笑容没有落下，她勾着唇说：“周马伟，齐大力，江国。”
……
审问完，周薇离开房间时，她扭头问了蓝可可一句：“警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人生而不幸，努力了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原来的宿命？”
“因为你用错方法，任由不幸制造不幸，这样更加不能摆脱过去的影响。人应该往前看，虽然很难，但起码维持着作为一个人的体面，而不是用着所谓的过去囚禁了自己，为自己的错误和无知找借口。
说到底，你不害怕任何伤害过你的人和事，你其实害怕的是无法面对最初干净的自己。”
蓝可可望着她，第一次见到漠视人命的杀人犯，与周薇对望，她感觉自己也是在面对黑暗的过去。
桌子下的手渐渐握紧，趁着这个机会，她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周薇，你杀石好好的时有害怕吗？”
--有害怕从此之后被不安侵蚀夜夜难眠，有害怕自己变成不受控的杀人怪物，有害怕彻底失去重回光明的机会后，会不断轮回在黑暗的结局吗？
她相信人的内心不会全是黑暗的，只要对方回答一句“曾害怕过”，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信念才有意义继续坚持下去。
可周薇出神地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没有害怕过，应该没有吧。对她，我只是很抱歉。”
她盯着蓝可可的眼睛，“你猜我用佛像祭拜他们是因为害怕虚幻缥缈的鬼魅缠住我，你猜错了，我只不过想让菩萨擦亮眼睛看看现实中有多少黑暗她是无法驱除……”
蓝可可沉默，她目睹对方离开，默默地收拾桌面上的文件，她强忍翻滚的情绪，直到交接完工作后独自站在看守所外的空地，仰望已经大亮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连日来的乌云被驱散，阳光大片大片落在消融了冬雪的大地上。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理应让人感到温暖，然而此刻她周身冰冷。
她原想着只要见过罪恶后，自己就有勇气在恼人的黑暗中继续走下去，可为什么会有人以玉石俱焚的态度坠入深渊中，放弃追逐光明的机会。
过去真的这么可怕吗？
可怕到让人还没开始就投降，那她坚持这么久的抗争又算是什么，到头来会不会也落得像周薇一样的下场，内心变成一片荒芜……
全身的力气好似被人抽光，蓝可可现在很想找个东西可以依靠一下，她颤着手掏出烟，一直挺拔的身板慢慢弯下，直到自己彻底蹲在地上，她双手抱头，香烟夹在指间任由烟灰掉落在肩上。
过了许久，香烟已烧尽，衣兜里突如其来的铃声唤醒她对外界的感知。
蓝可可拿出私人手机，看到了备注的名字，神情复杂地接通：“喂，找我有事吗？”
……
*
12.25案彻底侦破，参与此案的警员们彻底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案卷整理等繁琐的工作，大家轮着值班，每人都有三天的休假时间，周鹏让蓝可可忙完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放假好好休息一下。
等蓝可可回到家时，见木橙还在自己屋里待着，正一口口慢慢给自己嘴里送饭，眼睛却盯着手上的手机屏幕。
听到门那边的动静，他下意识转头，惊喜道：“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晚又加班不回来。”
“案子侦破了，队长大发慈悲今晚开始可以放三天假。”
蓝可可将外套挂在架上，想想还是拿回来转身走进洗手间里塞到洗衣机中，她上楼拿干净衣服准备洗澡，站在楼梯上皱眉指着他的红红一大块的手问：“怎么弄伤了？”
木橙犹犹豫豫地说：“昨晚去医院给周薇送粥，没想到她想逃跑，一下把我的粥弄洒就烫到手背上了。我见你的两个同事将周薇拘捕了，她……是怎么了？”
蓝可可没立马回他，噔噔噔地跑上楼，拿好衣服后又跑下来，衣服一抛扔在了沙发上，“过来。”
衣服拿开后露出下面的药膏，她刚才上去顺便拿了烫伤膏，握起对方的手，用沾满淡黄色药膏的棉棒轻轻地涂在伤口附近，“你先前没涂药吗？”
她愣了愣，醒悟道：“不对，你在医院受伤的，应该当时就看了医生的。傻了，我还给你拿药下来涂。”
木橙不禁笑出声，“忙傻了你，我正想和你说我抹过药了。不过没关系，或许蓝蓝牌药膏更好用呢。”
他五指放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排除先前两次因为各种原因握过的手，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握手，尤其是确定关系后的两手相握。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案子破了还有其他问题吗？”木橙担忧地看着她。
蓝可可摇头，没有抽离自己的手，她现在有点累想借住些力量可以依靠一下，“你的同学，周薇她杀人了，杀了五个其中一个包括王启然。”
她看到木橙震惊得双眼张开极大，无奈地说：“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啊，因为你被周薇伤害过，也算证人了，所以我才能给你透露点案情。”
可木橙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他很快又问：“行，没问题，我嘴巴超紧的，那我班长罗天成呢？他是帮凶吗？”
蓝可可摇头，“他的情况复杂，因为周薇利用罗天成的喜欢怂恿他为她顶罪，但实际上，除了刺伤了周薇，罗天成只知道她失手杀了王启然和石好好，却不知道周薇在这之前手上沾满了三个受害者的血。这个具体要看法院那边判了。”
“那周薇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啊？怎么会杀了那么多人，我看她也不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蓝可可想起自己白天讯问时周薇讲完那三个人受害者的名字后，将杀人的动机一一陈述时内心的震惊。
“她杀的第一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周马伟，那人从小就家暴她母亲和她，以至于后来变本加厉在某一天侵犯了周薇。那天之后，她母亲就带她离开去到城区，后来在她高三时她又遭受了她继父的殴打以及侵犯……
直到周马伟知道这件事后用这个威胁周薇给他钱，周薇受不了在高三那年想办法杀死了这两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自此之后，事情就开始变了质，周薇开始选择性地挑选有家暴行为而且人情来往比较少的男性，这些男性成为她报复的目标，王启然就是其中一个。”
木橙听完愣住了，没想到在高三大家都忙着为未来奋斗的那一年，周薇独自承受那么多恶心的苦难，心间一阵感慨，“唉，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就像是电视上常说的原生家庭带来的深刻影响吧，暴力充斥她以往短暂的人生里，她只看到暴力者才有话事权，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不过是暴力转移后进一步的生长发育。”蓝可可情绪低落地说。
木橙却听出了话里面的负面情绪，思及她可能因过去某些经历导致情感障碍的病症，安慰道：“原生家庭的影响固然大，但人生不只有早期的童年阶段。人的一生很长，在青年中年以及老年时期，你会遇上不同的事和人，他们会一步步剔除或加深童年不幸经历对你的影响。”
“面对未知的人生，我们应该更积极地前进，不管将来是好是坏，但起码有一个选项是可以朝好的结局发展下去。”
“所以，蓝蓝不要怕，我在呢。”
木橙伸出空闲的左手轻轻揉动对方头顶上的头发。
chapter 51
蓝可可煞风景地说：“我好几天没洗头，一头的油污呢。”
她隐隐露出尴尬，但起码情绪在变好，木橙却很好脾气地讲：“那要我帮你洗头吗？”
她面露怀疑，指着他受伤的右手说：“你确定你可以吗？医生说过可以沾水了？”
“没有，但要相信每个男人都有神之右手，但我厉害点，我左右手都行！”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开车，怕她脸皮薄，立即打住悻悻道：“嘿，我乱说的，你别在意。”
蓝可可抽回手收拾桌上的医疗用品，“没事，我在局里听荤话听多已经免疫了，你这种只能算幼儿园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