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城西这一带是出现最多的尸块的地方，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地跑着，大喊着。
蓝可可下车时，远远望着红蓝警灯下每个人脸上拂过的彩光，将人的眼睛映出躁动的yu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人还是魔鬼。
她赶紧跑去跟林副队打招呼，“林副队！周队还没来吗？”
林副队挥手让她过来，他手掌斜斜摆着，指尖指向张华，对着蓝可可介绍：“这是城西分局刑侦支队长张华。”
“张队好。”
张正微笑应了一声：“诶，好好好，刚听老林说你在这案子里发现纹身这一线索，不错，年轻人就是比我们心思灵活，好好干啊，以后要是在城南待不下去，来你张哥这里，我们局里也缺撑面子的警花。”
“去去去，公然挖起我们队的墙角来了啊，小心周队待会儿过来削你。”林副队手肘撞了张华的胸膛，又问起蓝可可，“你找周队有急事？”
“嗯，我心里有个猜测，但我要先看一下那个头颅。”
即将验证心中所想，蓝可可现在心脏加速，警车到现场短短十来米，小腿肚走得竟有点发酸。
“行，你跟我过去看看。”林副队领着她往前方的平地走去，灰色的地上一个头颅静静地待在打开的黑胶袋里，面部朝上似乎在凝望黑夜长空。
“死者的脸部也缺失了，和清河发现的无脸女尸一样，他被人割下脸皮，法医已经抽取材料加紧时间做DNA检测，现在等着结果出来确定是1号还是2号碎尸受害者。”
污绿色的脂肪团软趴趴地堆积在面部上，被残忍割去面皮后的脸上只剩下两个鼻孔和空唠唠的眼眶，腐肉被污水泡得尤其恶臭，比先前发现的无名女尸味道更加恶心。
无论生前长得再漂亮好看的脸蛋，死后都会经历这一遭，红颜白发，白骨塑身，倒不如死后经火舌舔舐，化成灰烬，飘飘扬扬不再保持人身，逍遥自在脱离世俗禁锢。
蓝可可有点失落，差丁点她就抓到现成的证据，她鼻息喷出气，转身对林副队说：“林副队，我怀疑1号碎尸案的受害者就是失踪的王启然。”
“这话怎么说？！”身后传来男声，正是周鹏赶到现场。
蓝可可将自己的发现跟三人讲清，周鹏看着视频截图和照片里尸块纹身的对比，舔了舔发干的嘴皮，他呼吸被打乱，咬牙切齿地对身边的警员说：“快，找出王启然的DNA数据，和1号尸体进行基因比对！”
周鹏狠狠抽了一口烟，忍不住骂道：“艹，凶手利用我们的思维漏洞耍我们！”
张华和林副队在一旁劝道：“别气过了，你现在越乱凶手在背后反而越得意，我们先等比对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蓝可可在大佬对话时不敢吭声，她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前方红通通的河流，看久了会觉得那是被血灌满的罪恶之河，底下浑浊一片，无法深究里面有多少被深埋的血肉尸骨。
她刚才忍住没明说，但知道周队是听出她的意思：这两天下来他们的调查就像是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一样，太憋屈了，所以周队他才会这么生气。
1个半小时后，检测结果出来，新发现的头颅属1号碎尸受害人，1号身份确定……
是王启然。
结果一出，在场全程参与此案的警员们脸色都难看得要死，每个人心中都呕着一口气，那种以为走到绝路即将看到光明的那一刻又被黑暗重重掩埋的无力和绝望让他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默地看向周鹏。
十秒过后，还是没有人动起来，周鹏牙关发紧，拿起一旁的扬声器，他那因为连日加班而变得格外沙哑浑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人的耳中。
“十三年前，我二十出头，我师父手上跟着一单案子，我跟了他5年，那案子始终抓不到凶手，茫茫人海里要想抓住一个隐姓埋名潜逃的罪犯实在太难了，5年将近2000天的日夜里，我师父每天有空就调查这个案子，但每当有新的进展总会调查到一半时断掉。”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像电视剧里表现得那么威风，短短几天就能破掉案子。我们只能反复侦查，不停地从大量的材料里筛选可能对我们有利的信息，这其中的枯燥繁琐相信在场的大家都比我了解得多。我们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熬着身体去查……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鹏眼睛红了一下，他牙齿用力咬住口腔内壁的肉，咬出了血丝。
“公义，是公义支撑我们去做这件事。法律是是审判罪恶，而我们是缉拿罪恶，公义之剑最先悬挂的不是在那些罪犯头上，而是被称为人民公仆的我们头上，剑之所指是我们的心有没有勇气一直追随公义。”
他牙齿松开力道，满嘴的血腥味，“就在一周前，我师父跟我说，当年那案子破了，费时15年零3个月，那一天，1号碎尸案受害者还没有出现，清河无脸女尸在停尸房静静躺着，那时我们的调查才刚刚开始。凶手很狡猾，也许我们会像我师傅的案子那样追查多年无果，在这条艰难的路上，你们有勇气坚持下去吗？”
在一片安静中，蓝可可缓缓地抬起右臂，右手五指并拢，手心朝下偏前，专注地向着周鹏敬礼，她掷地有声地说：“有！”
声音刚落，所有人都齐整举起右手，向着周队，也向着心中一直坚守的信仰，齐声喊道：“有！”
寂静的黑夜中回音作响，正义之音劈开被乌云压住的大地，露出底下翻滚的赤红岩浆。
*
虽然毁了容的头颅已经确定受害者的身份，但大家依然分散在污水河周边寻找其余尸袋。
2号受害者的信息现在无从下手，而关于王启然其余未找全的部位或许有可能透露出凶手的信息，大家都打起精神工作，试图抓住每一处可疑点来击破目前这个僵硬的局面。
蓝可可在污水河边来回找寻，突然一个生物扑了过来搂住她的脚，对着她狂喜地吠叫。
她吓了一跳，没管裤腿被扒着弄上的泥污，惊喜地看着前面的黄狗，“小黄？”
“汪！”
“妹啊，小黄没吓到你吧？”尹福跑着过来将小黄牵住，“小黄远远见到你就撒了欢儿地跑过来，看来它太喜欢你了。”
“怎么小黄在这儿？”蓝可可忘记了她先前拜托钟马山借他小黄用几天的事情。
“嘿，你忘记了？你先前对钟叔他说的呀，这次王启然的头颅能被找到，也是小黄的功劳。
林副队叫人带着它试试搜搜看，但也没人有空管住它，带它来这里，它就自个儿到处乱跑，但时不时也会回来汇报自己的平安，没多久它跑到一个桥下面的口子翻出来装了头的尸袋。”
“可神了。要不是看着它是家养的，搜犬队那边都想抢过来培训它了，这鼻子太灵光了。”尹福摸摸小黄头上的黄毛。
这小黄也是通人性的存在，它看菜吃饭，咬着蓝可可的裤腿就往东南方走，那架势明显是要带她去哪里，蓝可可和尹福对视一眼，立马看出对方的意思，小黄它肯定又发现了什么！
她立即拿起对讲机说话：“周队，可能有新的尸袋出现，我在污水河右侧偏下的地方，我和尹哥前过去看看，到时候联系。”
二人小跑跟着前方奔跑的小黄屁股后面，尹福看着它一撅一撅的屁股，语气夹带酸气：“妹啊，你可真行，雄性动物就没能逃掉你的美貌，我这阵子照顾小黄可不少啊，你一来，它就带你找新证据。”
“滚吧，能破案不好吗？”
“行行行，你最棒，早知道你来牵着小黄找尸袋，或许案子早破了。”
“德行。”
说着话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二人从岸边跑到城中村一个狭窄的小巷里。
巷子不深，只有短短十米左右，尽头被数块木板堵着，巷子墙体里有很多发黄的污迹，墙角下有很多滑腻腻的青苔，浓烈的尿骚味离远站在巷口都能闻到。
尹福一边捂着鼻子看着已经跑到木板前着急吠叫的小黄，一边骂道：“雾草，这巷子专门给人撒尿的吧？都积了几年了呀，太臭了。”
他正准备英勇无比地冲进去一探究竟，发现身旁的蓝可可发呆迟迟不动，还以为她害怕这个味道，安慰说：“没事，尹哥去看一下，这里臭你离远待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