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霖低首看他,道:“你真以为像你这么个不干不净的东西,本王有多稀罕吗。”
徐小平咳了一声,从胸腹溢上来的血顺着嘴角淌出沾了半脸,徐小平被血呛得又咳了一声,虚弱地求饶道:“不要踩了,我,我喘不上来气。”
李双霖只能看见他干净那半边脸,闻此哼笑一声将脚松开,走向李若清道:“你既然知道这只蛊虫的用处,本王便不多做解释。
今日,本王就要在这里让你看着李若清对本王卑躬屈膝,再让你死在他的手下。”
徐小平微喘道:“就算你用逍遥得到他,他也只是一具死物,他不是玉清。”
李双霖摇了摇头,笑得古怪:“他这样便不错。”
徐小平忍不住“呸”了一声。
“你,他,”李双霖凌空地点着他们,道:“皆是本王掌中之物。”
说罢,他掀开小炉,用一旁的银针挑起里面晶莹的冰条样的美丽蛊虫,道:“本想过段时日再为李若清种下,现在因为你......可惜了。”
徐小平挣扎着站起,攥起一旁的石块走近李双霖。
李双霖勾唇道:“要在旁边看着么,本王倒是第一次用蛊虫。”
他侧首看向徐小平,却看见他沾满血污的半脸,李双霖蹙眉道:“你怎么......”
徐小平咬牙扬臂,用手里的石头挥在李双霖的头上。
李双霖后退了一步,弯腰用手掌捂住自己的额头,道:“你......”
徐小平喘了几下,将石头再次挥向他,道:“是你在逼我。”
李双霖抬首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甩向一边,面目扭曲道:“贱人!”
徐小平磕在石床上,呕了一口血,伸手要将掉落的蛊虫碾死。
李双霖眼疾手快地踹开他,阴狠地看着他。
徐小平蜷缩在地上,含混不清道:“我不会让你给他种逍遥。”
李双霖蹲身掐住徐小平的下巴,道:“怎么,具信流在齐王府里,就将你养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我好的很......”徐小平说着,猛地咬住李双霖的手腕,直咬出鲜血。
李双霖面色更沉,甩了他一巴掌。
徐小平侧脸吐出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李双霖的鲜血。
李双霖不耐烦地挑起蛊虫,起身用袖子裹住自己的手腕,自上而下看着徐小平,道:“他活着迟早变成一具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给他种下逍遥,没准他能活得长久些。”
徐小平迷蒙地笑了一下,道:“那位好太子,可是说过宁死也不苟活。”
“但本王想让他活。”李双霖转身掐住玉清的下巴,半边冰虫融化在李若清唇边。
徐小平突然自身后扼住他,将他一起拖倒在地上,吃力地够着李双霖手里的半只蛊虫,纠缠之间李双霖看到徐小平颈项上露出的红痕。
李双霖瞳孔收缩,翻身将徐小平压到身下,厉声质问道:“谁给你下了逍遥的药引,你喝了谁的血!”
徐小平道:“不就是你么,凡是你想得到的,你都不择手段,你想用蛊虫同时控制住我和玉清,已称得上是龌龊之极。”
“怪不得你现在这副模样,”李双霖道:“我手内只有一只蛊虫,亦从未让你饮过我的血。”
徐小平咳了一声,血腥味再度泛上喉头,喃喃道:“哪还有谁......”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同一人。
适逢洞外想起脚步声,一人执伞缓步走进来,一双沉静的、极淡的眼眸随着那人抬首,落入到徐小平和李双霖一起看过去的眼睛里。
这伞刚用来杀过人,其上的薄雪已被血水融化,飞溅在伞面上的血渍便像是一副写意的冬日泼墨红梅。
具信流收了伞,走近徐小平,向他伸出手。
徐小平推开李双霖站起身,捂着作痛的胸肺,对着具信流咬牙道:“你真厉害啊。”
李双霖同样站起身,眯眼看着具信流,道:“徐小平体内有百蛊,下了逍遥性命堪忧,你不会不知道。”
具信流只看着徐小平,道:“我将逍遥的药引改了三味,服下逍遥对徐小平并无大碍。”
李双霖道:“但看他现在,分明是已活不久了。”
徐小平不由一颤。
具信流看向李双霖,眸中显出几分凉意。
徐小平问道:“你每日给我喝的药,里面是你的血?”
“是。”
徐小平道:“我只喝了几日。”
“我改了药引,”具信流道:“今日带你来,本意便是为你种逍遥。”
“你从何处得来的蛊虫?你怎么知道的逍遥?”
具信流从怀中拿出一个药囊,道:“听闻冀王要了一只,我便也拿了一只过来。”
这人何其可怕。
徐小平后退着,面色灰败,不断摇首道:“不要给我种蛊虫。”
种了逍遥,便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不想死,月无牙就快来接他了。
只要到了年初......
徐小平“扑通”一声跪在具信流面前,绝望道:“我一辈子都跟着你,你不要给我种蛊虫。”
具信流垂眼看着他,慢慢展开一个笑,笑得眉眼都是弯的,却不是因为喜悦。
“你在骗我,平平。”具信流道。
他主意不改,将药囊内的冰虫置于指尖,道:“本应在齐王府为你中蛊,但这是雌蛊,要靠近李双霖手里的雄蛊才能种下,是以才带你来这里,拖累你受寒吐血。”
徐小平颤声道:“种下蛊虫,我便死了。”
具信流一顿,接着用另一只手抬起徐小平的下巴,道:“不会的,你还是你。”
徐小平绝望地闭眼。
“你会害死他的。”李双霖咬牙,抽出束在小腿上的匕首刺向具信流。
具信流挥袖打开他。
眼见着冰虫要没入徐小平之口,李双霖捂着腰腹,忍痛道:“李若清,快醒来!”
躺在石床上的玉清一动不动。
李双霖喊道:“玉清,醒来!”
躺在石床上的人,就这样渐渐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似乎已醒了很久。
山洞外突然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山洞亦开始剧烈摇晃,碎石自洞顶山不断掉下。
雪崩了。
具信流回头看了一眼。
徐小平趁着他分神之际,仓皇起身向外逃去,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便又倒在地上,再一抬头,一块大石从天而降。
徐小平骇得睁大眼睛,转眼间被一具冰冷的身体抱在身下。
拢抱着徐小平的那人闷哼了一声。
徐小平摸到他的后背,颤声道:“玉清。”
在不远处的具信流不知被谁击晕在地上,歪着头自脑后浸出血迹,紧闭着眼睛。
徐小平又推了推玉清,未得到一丝回应,他咳了一声,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现通缉河口人氏徐小平,于一月前盗王府千金未遂,挟持两名晋城常事官员逃离晋城,梁国各州如有线索,上报当地官府得赏银十两,协助官府寻到此三人另赏白银三百两。
寻至三人,常事官员护送回晋,徐小平立斩于当地,不必回奏。”
徐小平站在通缉榜前,读至“立斩于当地”,身子不由一抖,看了眼四周,又瞧向自己的画像,只见其脸上有一道半指粗细的狰狞长疤,病容瘦削。
徐小平松了口气,索性自己脸上的伤已几乎全淡,更与画像上的人物半分相似。
但他心内还是发慌,正思忖着晚间如何偷偷将这通缉令瞧瞧撕掉,便听到身侧人议论道:“这画像上怎么只有劫匪,没有那两位大人的画像,这可不好找啊。”
“愚蠢,”另一人道:“恐怕这两位大人身份不一般,但凡暴露了真面目,恐惹得刺客来追杀,还谈什么找人回去!”
徐小平神思慢慢被他们吸引,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讨论。
这正在讨论常事官员身份的二人不经意看了眼徐小平,其中一人轻轻拽了另一人的衣袖,低声道:“王兄,你细看这人,是不是与画像上的通缉犯有几分相似。”
姓王的男子看向徐小平,“嘶”了一声。
徐小平心内一凛,侧首瞪了他们一眼。
那二人看见徐小平完好的脸,尴尬地侧过脸。
徐小平心内砰砰直跳,装着恶狠狠的模样唾了他们一口,恶声道:“你他妈才长得像那仇东西,呸,想钱想疯了。”
说罢压下心虚,疾步离开通缉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