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男人承认他们要杀杜竟平,据说杜竟平晚上总喝得醉醺醺的,容易对付。而他并不知道想杀杜竟平的人是谁。
第二天早上,这个人就被扔进了大牢。
王齐恩和杜竟平一起来到衙署。从门外开始,熟悉的氛围提醒着他昨天那场卑劣的阴谋。这一次绝不原谅。
王齐恩走进档房时看见了丁方水虚伪而得意的脸,那张脸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丑恶,王齐恩带着怒气走过去道:“你去向大家承认,是你故意用那块帕子污蔑我。”
丁方水一惊,立刻变成了无赖的德行,瞪着皱巴巴的眼睛说:“什么帕子污蔑,你是吃错了药吗?”
“有人看见了,她看见你把那张帕子塞在我包里。”王齐恩一点也不让步,手心里发热的伤口提醒着他昨夜的一场勇猛。
丁方水心虚了,“谁看见的?你胡说。”
王齐恩昂然地站在他面前,一字字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丁方水,除非你承认陷害我,否则这件事没完。”
瞧他态度这么硬实,难道真有人看见了?
丁方水心里有点没谱,开始胡搅蛮缠,“你敢直呼我的名字!好啊王齐恩,你成天只会干糊涂事,什么我往你包里塞帕子,咱们都是衙署里的公家人,说话做事都要讲道理讲证据。不说我以前教导你的种种恩情,好歹我也比你大了两轮,你一早就来挤兑我,要是把我气死了,你也得偿命。”说完就捂着胸口呼呼地喘起了气。
第22章 贰拾贰章
衙署的伙房和吃饭的大屋,在前院的西边角落里。吃过早饭以后,衙役和署员们走过一条巷道回到前院,通常都会聚在回廊下边说说话。
捕快黄炳正在听某人吹牛:说他昨天晚上捉了一条二尺长的蜈蚣泡酒……忽然看见王录事从档房那边脚下生风地走过来,一脸的凛凛然,后面还跟着神不守舍的丁方水。
奇异啊!黄炳睁圆了眼睛,预感他俩要唱的戏比‘被牛屁精活生生拉到二尺长的蜈蚣’更有劲。
想得迟走得快,眨眼王齐恩已经站在了前院中间。在他的左手边是回廊下乌泱泱的一群人,在他的正前方是郡守办公受案的前堂,在他的右后侧是像块干瘪核桃仁般的丁方水。
一二三的视线挨个转移到了王齐恩身上,吹牛的也停下来转过了身,盯着几步外这对夺去他注目地位的老少配。
在许多人的围观下,王齐恩又被熟悉的紧张淹没了,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个旋涡,卷起他向里缩,直到缩成连自己也看不清的样子。
可他不能再后退了,王齐恩抬起头,一鼓作气道:“昨天我包里的那块帕子,是丁司会放进去的,并不是我的东西。”
丁方水又气愤又心痛地反驳:“你胡说!是你自己淫靡浮浪,随身带着女人的帕子把玩,竟然想赖在我头上。你真是太不要脸了!我倒要问问你,我干嘛要做这种可笑的事情?”
王齐恩道:“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丁方水气息一塞,破口喊道:“我……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就凭你也能玷污我的清白?想我丁道然勤勤恳恳,十几年如一日,与人为善,洁身自好,郡守大人从来没有对我不满……”
听着丁方水一本正经的自夸,回廊下面有不少人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都是曾经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丁方水算计过的,因此默默在心里倾向于相信王齐恩。
有人抱着一种复杂的心理,笑着打断丁方水道:“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丁司会你那么爱管闲事,昨天看见王录事那块帕子的时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你早就知道会闹出这么一件事?”
“唉,好像还真是啊。”有人跟着附和,“我记得当时丁司会一句话都没说,这有点不太对。”
丁方水气得拿手指着他们:“放你们娘的狗屁!”
“你骂谁呢?”那几个捕快露出一脸的暴脾气,撑着栏杆往下跳,两步就蹿过去了。
与此同时,穿着莽绿官服的郡守肖克章从前堂三尺高的门槛里跨出来,身边跟着主簿和仆役,一脸不快活地喊了一嗓子:“大清早的闹什么闹,你们都闲得抽抽了?”
满院子都安静了,所有人乖乖行了礼,原地不动。
肖克章把视线转向站在院子中间的王齐恩和丁方水,目光交接时,丁方水瘪着嘴喊:“大人,小人被他们冤枉透了。”
‘王录事的包里疑似被人塞了一张绢帕,而丁方水被指认塞了这张绢帕…’
听完这件事的梗概后,对他们之间的陈年积怨和丁方水的真实企图一无所知的肖克章觉得:这算什么事。还差点引起一场哄乱。
秉持着‘太平无事就好’的标准,肖克章判定:这件事纯属误会。王录事一看就是本分人,丁司会也没有理由犯贱,帕子嘛……谁知道呢。总之一切到此为止,谁敢无视扣除半月俸禄。
回到档房里,丁方水换了张脸,笑嘎嘎地自言自语:“怎么样,怎么样?你以为你能翻出浪头?我跟大人的交情是你能比的吗?”
王齐恩握着拳头,快要忍不住的右手露出了打过去的姿态,丁方水一惊道:“你干什么?还想不想在这儿混了,我扣你的俸禄!”
“你扣谁的俸禄?”门外传来平静的一声,杜竟平走进去时冷眼盯着丁方水。
“杜司务,是我嘴笨没说清楚……”丁方水点头哈腰,赶紧逃出去沏茶。
“没事吧?”
杜竟平看着默然站着的王齐恩,眼里透出关怀。他听到衙役的回报,立刻就过来了。
王齐恩摇摇头,他知道丁方水不会轻易承认这件事,至少他把真相都说了出来。捕快们的心思敏锐,挑出来的疑点都在情在理,他们说的那些公道话让王齐恩很高兴。
“什么时候的事?”杜竟平又问。
王齐恩道:“昨天下午。”
杜竟平心想怎么一个字没听他说,不过他这人…也不奇怪,拍了拍王齐恩的胳膊道:“没错,就该这样。”
丁方水端着茶盏回来时,一看人早走了。
日上二杆,档房窗外对街的高处悄眯眯地多了两双窥视的眼睛。
虽然一直隐隐记挂着‘不像公子’的反击,严汐和荷宣也不能在很早的时候就赶到书局来,毕竟书局开业在辰时正点后呢。
“小姐,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变化啊,是不是他没有收到那封信?”荷宣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况,很快失去了耐心。
严汐也不确定,想了想道:“阿宣,他的手上裹着布条,好像受伤了。”
“是啊,不过坏老头不像挨过打,也不像受过什么惩罚。”
荷宣说的没错,这么一来,严汐也怀疑他没有收到她的信,不禁有点失落。
就在她眼帘半垂,一脸失落的时候,王齐恩忽然向她那里看了一眼,严汐发现后吓得往后一缩,僵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王齐恩什么都没发现,又回到在做的事情上,却足够严汐确定:他一定收到了信,还从里面发现了什么。
‘没关系,突然收到这种信,产生怀疑是很正常的反应’,严汐这样告诉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她是谁,只要她以后不再向那边看就可以了。
打定主意后,严汐离开窗口让荷宣把她一直在学的账簿拿来,还有笔墨,还有书。
她让自己开始忙忙碌碌的,不久后发现很难再像以前那么专心,脖子啊总习惯地向右侧的窗口转过去,眼睛也是。似乎有种看不见的东西在干扰她。
那日下值后,王齐恩很久以来第一次早早回到了蔑竹巷,重新站在东墙下面,与之前的记忆竟遥远地仿佛隔着一条大河。
让他意外的是,严汐竟然没有在看书,而是和荷宣一起踢毽子。在书局坐了半天后,严汐不想再看书只想动一动,这个理由是王齐恩想不到的。
少女活泼的身影像柔韧的萱草,裙子和长发跟着动作一起飞舞旋转,彩毛的毽子被她们踢出许多花样。王齐恩看着,脸上微微笑的样子始终没有变过。
后来,荷宣先累了,停下来边笑边喘气。
严汐踢完最后一个,伸手接住毽子,神采飞扬地笑着说:“阿宣,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剥榛子。”
“好好好,我最厉害的小姐,”荷宣往后退着跑进屋里,很快端着茶水和一碗榛子出来,放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