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付阳的手轻轻拍在青墙上,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不会是真的,汐月怎么会答应嫁给别人!”
严汐提醒道:“伊行,你不是说过会一心读书,不再多想?”
“我没有忘记啊,如果听到这个消息还能无动于衷,我肯定是块木头。”夏付阳恢复了愉快的心情,就在眨眼间。
严汐还没嘱咐他下次不可以随便过来,荷宣突然在路口跳着脚,压着声音喊:“小姐!周掌柜来了。”
“伊行,我要走了。”
严汐一边说一边跑回荷宣身边,两个人镇定地站在那里等周泉,不清楚他的来意。
周泉越走越近,弯腰一礼道:“小姐,倪府有人来了,请您移步过去一下。”
“倪府的人?”严汐不太确定。倪府她只认识倪夫人,从周泉的态度看,对方应该不是倪夫人,是谁呢?
书局后头的雅厅里,倪瑞宝摇着一柄珠光宝气的扇子,在欣赏墙上挂的一幅仙人图。丑死了,七八个老头在一块喝酒,不是秃顶就是瘸脚,画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因为埋伏眼线的事得罪了林含秋以后,倪瑞宝最近总在外头晃悠。今天路过周记的时候,他想起林含秋已经把书局送给严府小姐了,严汐的音容笑貌立刻活泼泼地从他的脑子里跳出来。无疑,严汐还是含苞未放的花朵,虽然现在还比不上林含秋,只要短短几年,她就会出落得无限美好。
倪瑞宝下车走进周记打听消息,并没有料到严汐也在店里。既然天意如此,他当然不会错过亲近佳人的机会。
第20章 贰拾
严汐和倪瑞宝隔着屏风交谈。
倪瑞宝被迷住了,或者说他被自己的幻觉迷住了。一切都恰到好处。严汐有和林含秋相似的美貌,而且单纯温柔,和她在一起,倪瑞宝有种脱胎换骨的幻觉。
他享受着严汐的尊重,假装自己是最有风度的尔雅公子,用半通不通的生意经糊弄严汐,自我感觉良好。
倪瑞宝很肯定在严汐的眼里,他会是完美并且权威的一种形象,这种幻觉给了倪瑞宝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在古朴的绢画屏风后面,严汐和荷宣互相茫然地看看,目光里包含了同样的意思:这位倪府公子可真能说啊……往那儿一坐,念叨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要走的意思。
倪瑞宝是打着林含秋的名义来见严汐的,虽然他是完全陌生的男子,严汐也十分认真地对待。不过,在谈起生意以后,严汐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前后矛盾的地方,因此对倪瑞宝的为人有了怀疑。
严汐不再说话了,倪瑞宝认为:这是她被他渊博的见识折服以及因此羞怯的表现,轻浮的心思蠢蠢欲动,于是将手中珠光宝气的扇子丢了出去。
扇子掉在屏风下面,突然的‘吧嗒’一声吸引了严汐和荷宣,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倪瑞宝站起来走过去,故意慢吞吞地伸手捡起扇子顺便一歪脑袋,两只眼睛钻进屏风里去找严汐了。荷宣心里一惊,立刻跳到严汐前面,倪瑞宝只看见一个圆脸小嘴的婢女不痛快地瞪着他,扫兴得很。
倪瑞宝走了以后,严汐和荷宣回到阁楼上,累得跟做了一场苦力似的,正好吃了那盘梅子点心补补力气。
不用荷宣提醒,严汐也知道该叮嘱一下周掌柜:如果倪公子再来,由周泉自己接待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她。
被倪瑞宝耽搁了那么久,时辰已经不早,荷宣出去传轿子过来,严汐收好桌上的账簿纸笔。回来后她往‘不像公子’那里看过好几次,他不在,严汐的心里也和那个座位一样,觉得有点空空的。
就在这个时候,严汐看见丑大爷贼头贼脑地转过身,把什么东西塞进了王齐恩的布包里,还往外拉了拉。
那是一小块桃红色的东西,像是帕子或布料,非常地醒目。
这一天严汐已经遇到了两次突发情况,再看到这一幕也不是特别讶异,沉目不动地等着接下来会怎样?
不久,一群衙役和署员吵吵闹闹地走进了档房,当天是发放俸禄的日子,固定下午的这个钟点来领。丁方水等的正是这个机会,所以提前找了借口把王齐恩支了出去。
几十个人围着丁方水,一直排到了门外边,外边还有人没进来,都在闲等着。丁方水手上的速度故意放得慢慢的,终于等到有人发现了王齐恩布包里的东西。
“呦!这是什么玩意?”某人笑着伸手那么一扯,扯出来一条桃红色绣着小鸳鸯的帕子,娇滴滴,香喷喷地挂在他手里。
“哎吆喂,谁把小媳妇的东西随身带着?够骚啊。”几个粗鲁的衙役看得两眼放光,好像帕子里头还藏着个女人似的。
“什么媳妇啊,那是王录事的吧?”又某个沉稳的人解释了真相。
未婚的王录事随身带着女人的香帕……‘真相’像浪头一样往四面传开,一屋子人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有,心里什么猜测都有,其中最兴奋的人当然是若无其事的丁方水。丁方水在心里默默地狞笑,王齐恩,搞死你不就像吐口吐沫那么简单。
毕竟这是件比较猥琐的事,哄闹几句后帕子被放回了王齐恩的包里,拿到俸禄的人都走了,最后几个和回来的王齐恩相遇时,隐约露出了鄙夷又意味深长的神情。
“来来来,王录事,”丁方水热情又快活地笑着道:“这是你的俸禄,拿好拿好,愿你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王齐恩有点莫名其妙,接过钱回到桌边,放进包里时看到了那块帕子。他盯着帕子发愣,搞不清楚它是从哪儿来的,更不想碰它。
啊啊啊!
严汐从没那么着急过!太阴险了太坏了,怎么办?直到衙役们举着帕子发出笑声,严汐才明白这是个多么卑劣的阴谋。
怎么办?严汐无法阻止,但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做点什么。荷宣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家小姐都快从窗户里掉出去了……
“小姐,我们走吧。”
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荷宣一边说一边去看,明明是一片现世安宁。
“阿宣,我快要被气死了!”严汐握着小拳头敲在窗台上,“他又欺负他,他把一块帕子放在他包里,故意让很多人看见,别人都在笑话他。”
荷宣瞪着眼睛,努力地理解‘他他他’,虽然小姐没有说清楚,她大概也能明白分别指的是谁。
“小姐,这个老头真够坏的。”
荷宣理解完以后,也生气地鼓起了嘴。听多了丑老头欺负‘不像公子’的事,她的正义之心也完全被唤醒了。
严汐皱着眉头道:“阿宣,他还被蒙在鼓里呢,我要赶快告诉他。”
荷宣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小姐,那么‘不像公子’不是就知道了你经常都在这里偷偷看着他?”
这个事实听起来很不悦耳,严汐有一瞬间的懵怔,热热的感觉随即从脖子上升起,蔓延到了耳朵和脸颊……“我哪有偷偷看他?窗户在这里开着,只要看出去就是啊,我,”严汐被窘迫困住了。
荷宣怎么舍得她的小姐不自在,立刻道:“没错,如果小姐没有偶然看到,‘不像公子’岂不是太冤枉?我看这根本就是天意,让坏人不能得逞。”
严汐不再窘迫了,提问:“阿宣,怎么把真相告诉他才好呢?”
荷宣想了想,“这件事有点复杂,也不适合让别人知道,写封信告诉他好不好?”
“有道理,”严汐一笑,“写信既能说清楚,他也不会知道我们是谁。”
于是她们立刻快手合作,研墨裁纸,严汐考虑后尽量简单地写下:你背后的老头把帕子藏在你包里,故意让很多人发现,这次你一定不能原谅他!
写好晾干后,严汐觉得不能再让轿夫送去窗口给他,否则他一定能猜到,荷宣当然也不可以。
最后,还是荷宣灵机一动,指着距离衙署不远处墙边的一个老乞丐道:“可以让轿夫交给乞丐再交给‘不像公子’。”
严汐点点头。
散值后,王齐恩锁好档房的门,走到衙署偏僻处的水沟边,把布包里的那块帕子倒出来。桃红色的一团,随着污浊的水流流走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明白它代表的含义。
王齐恩慢慢地走出衙署,回头再向门里看看,他有两日没见过杜司务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衙卫们都在,并不像是外出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