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17)

一百两真能叫人顺利另谋生路,高展宏图,不为人下吗?

她没试过,并不懂。

话都得说得好听,至于真实的路途如何,便是走的人冷暖自知。

然而,听了这句话,底下的宫人们一片哗然,方才得赏的欢喜转瞬即逝,已经拿到一百两的人纷纷觉得烫手得很,恨不得把钱扔回去。

“太子妃这是何意?为何要赶奴婢们走?”

“奴婢们做错了什么?”

“太子妃留情啊——”

宫人们躁动不安,有娇弱点的,已经泪盈于睫,呜呜哭起来。

冷懿生深吸一口气道:“为太子殿下祈福,我心意已决,让你们离宫返乡。”

她的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这些女子男子之所以为侍女、为宦官,全是家中贫困亦或孤儿流离失所,自幼为人买卖辗转,运气极好才能卖身入宫,从此才可期望未来。

侍女若能得主人临幸,有一儿半女,便再也不愁。宦官们则盼着成为主人身边的大红人,像钱依山那样的,往后太子顺利继位,钱依山就是整个后宫的大总管,无论后宫朝堂,背地里看不起阉人,当面却都还得让他三分面,不可谓不是出人头地。

他们都没有所谓的家乡家人,削尖脑袋谋得这份差事,出不了头也能安稳度日,一天磨过一天,过得还算滋润。

冷懿生嘴里说得好听,实则恶毒至极,砸他们饭碗,扒他们衣裳,要让他们穷困潦倒、衣不蔽体、横死街头。

坚决

广阔的校场顿时像口沸腾的巨锅,痛苦的声浪滚滚而来,涌向没见过世面的冷懿生。

有几个宦官宫女像飞快逃窜的耗子一样,离开人群,直直奔向台阶旁的石墙,如扑火的飞蛾,没有半分犹豫地撞上去。

钱依山大惊失色,连忙让禁卫军护着冷懿生,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当即横亘在高高在上的冷懿生与绝望崩溃的宫人之间。

冷懿生呆在原地,惊恐出神。

宫人们宁死不走,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钱依山不忍目睹,来到冷懿生身边,“太子妃,要不还是算了。”

侍女是一回事,宦官又是一回事。他们受常人不能受之苦痛,自幼净身,再无退路,便只为在宫中谋一条生路。如今却要驱逐他们离宫,纵有百两银又如何?他们无法娶妻生子,孤家寡人,在外也是被耻笑的份,还谈什么前程。

冷懿生紧抿薄唇,愁眉皱眼,俨然是一副不忍的怜悯之态。

钱依山知道她生性纯良,没想害人,劝道:“他们也没做什么错事,就这样把他们赶出宫实在残忍了些。”

他以为冷懿生会回心转意,她用颤抖的手搭上他的手腕,就在此时,一名侍女凄厉高呼:“太子妃真要赶走我们,我也不活了!”紧接着扑向禁卫军,一脖子架在禁卫军的长刀上,瞬间没了气息瘫倒在地。

钱依山愈加震惊,这比跑边上撞墙的几个还要来得直接干脆,长刀上殷红夺目,大量的血液从侍女的脖子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仍睁着,直视青天白日。

他颤抖地抓紧冷懿生的手,冷懿生单薄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下台阶。

“太子妃……”

钱依山忙用手遮在她眼前,“太子妃,别看了,要不是还是算了?仆带你去休息?”

侍女死不瞑目的样子被隔在钱依山的掌心后,一样被隔开的,还有水心和她身边几个侍女的漠然神情。

冷懿生稍作平复,脑子越来越冷静。

她一直注视着水心,兼带她身边的人,寻雨和寻寒,她们起初猝不及防,和别人一样慌张,但随着骚乱,出了人命,她们眉来眼去,又镇定不少。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楼小屿没说错,这些人成群结队,各有心思,只一个眼神扫去,就能有死士献身。

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正如那个刺杀她的人,上一世他身为死士,没死,这一世他随了死士的宿命,自尽。

为了阴谋诡计,人命如蝼蚁。

她压下钱依山好心好意的手掌,再往后迈上两级台阶,决然道:“再有人自尽,所有人便一分钱都没有!禁卫军听令,把他们都放出宫去,不得延误!”

话音刚落,她便下了台阶,目不斜视,在禁卫军护卫下大步流星离开校场。

水心胸口一震,仿佛有什么坍塌,满目疮痍。

她在东宫五年,蛰伏五年,竭力往上爬,成为太子最信任的侍女,但这一切,都在冷懿生的到来后一点一滴开始崩裂,太子再没拿正眼看过她。

这些不说也罢,她不需要太子的旧情,她是来谋害太子的,但时机尚未成熟,她只需要等。如今太子生死未定,她更得专心致志地等,做好太子薨逝的准备,随时撤离。

冷懿生无疑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水心猜不透她想做什么,赶走东宫所有人,本该可以肯定她知道了什么,但她又大肆撒钱——天底下没有人会给敌人送钱。

水心心里满是不甘,她早晚要离开东宫,但那是在太子死后,她功成身退,绝不是现在,被人赶着走,如丧家之犬。

……

冷懿生一路赶回隆福殿,竭力将校场的纷乱和血腥抛之脑后。

钱依山徒劳叹气,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再提。

不过看着闷头疾走的冷懿生,他还是担忧道:“太子妃的伤口往后该如何?没有侍女能帮你换药包扎了。”

冷懿生道:“我自己来就好,我有看殿下怎么弄,我记得的。”

想起兰贺帮她包扎的画面,明明只是昨晚,却忽而遥远得像上辈子。

冷懿生再也忍不住地哭起来,隔着布料抚上手臂作痛的伤,她像忍不了痛的孩童一样大哭,四肢痛,胸口也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折磨。

她蹲在地上哭,几个侍卫手足无措,钱依山长叹一口气,掏出手帕扶她起来走路,边走边安慰她,“太子会没事的,他的病来得急,也会去得快,说不定今天就来个神医,明天太子就能亲自帮你换药包扎了。别哭,走,到隆福殿去,我想办法引开皇后娘娘,这样你就能看看他。”

从兰贺出事,吓得想哭的冷懿生让刘怀棠说不能哭以后,她一直忍着,忍到现在,爆发了便难以平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由钱依山拉着她走,絮絮叨叨地安抚,像个抚慰悲伤女儿的老父亲。

回到隆福殿前,钱依山远远看见皇后的人马都不见了,连那群跪地求饶的老东西也不见了,只剩禁卫军。

他急忙忙冲进殿内一看,只有刘怀棠在,都不必想办法引开皇后了,他连忙招呼冷懿生去看望太子,又把刘怀棠叫出门,给小两口留个地。

“皇后呢?老头呢?”

每一回太子大病,柳皇后无一例外都会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日夜不休,只等太子好得七七八八,精气神也有了,她才会走。

刘怀棠沉吟道:“后宫出事,皇后娘娘让她的人叫走了。你知道春熙殿是何人住所吗?”

“春熙殿?”钱依山想了想,“是贤妃娘娘的住所。”

刘怀棠一脸了然,“贤妃,是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娘?”

“是啊,怎么了?”

“皇帝在那儿不省人事了。”

“啊?”钱依山大惊,刘怀棠赶紧“嘘”一声,“此事不能声张。”

钱依山掩口,睁着惊恐的眼睛和刘怀棠对视,心有灵犀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皇帝要是有个好歹,京城就得翻天,首当其冲的是宫闱之内。

“你们赶人赶完了吗?没反悔吧?”

“赶了,还逼死人了,不过太子妃还挺铁石心肠的,照样赶,现在你的人在收拾烂摊子。”

“死人了?”

“是啊,不由分说就撞墙抹脖子,明明都一人给一百两了,”钱依山下意识强调,“一百两啊。”

一百两在京城是没法长久的,但花几两雇辆马车驴车到乡下去,再花三四十两购置房产田地,还剩大半,一半留着做本,另一半还能娶穷苦人家的女儿当妻子,还有得剩。

当然,这对于身为侍女的女子和身为宦官的男子没多大用处。女子没法如此经营,而宦官,宦官到底也是男人,不自己往外说也没人知道他是宦官。男人有一百两傍身,要生活变得富足可谓轻松,只要有心思有头脑,不赌不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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