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柚连连点头,“不过,公子,听说颜公子和景梓少爷很快就回来了,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敖然眸光暗淡了些,许久才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此生若有缘,还望再能相见。”
第二百八十章
汤德洛带了大队人马。
掌门对景樊二人极为上心,不仅让他放下手头所有事,全心全力处理他们,甚至将一些忙着收服大陆其他家族的人也指派给了他,务必要一举拿下景樊。
一行人一路东行,之遥山的位置人尽皆知,但要从偌大的陡峭的山上找到景家人所在的地方可谓难上加难,尤其他们没有解毒的药,即便现在找出了之前景家研究的可维持两天的解药,也不是万全之策。
现在他们只能现在山下徘徊,看看能不能找到上山的人,或者等景樊下山。
在山下连续逗留了好几日,汤德洛也未查到一丝线索,不由气恼至极,他自小天资聪颖,万里挑一被掌门选为亲传弟子,虽然年幼,但像汤晟佑这些人都要喊他一声“师叔”,人上人的日子过惯了,每日锦衣玉食,如今却天天守在渺无人烟的山下,天气又炎热,让他一时烦不胜烦。
相比汤家人的不如意,之遥山上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其实很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之遥山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有些人猜测是不是有婚事,也有人猜测是要办乔迁宴,但无论哪一个,总归是一场喜事,热闹热闹也是极好的。
然而这也只是表面,实则整个景家都炸了。
景文河追问了数次才知道,他的儿子要成亲!
还是跟个男人!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他一时不知是该感慨他儿子要娶个男人,还是该感慨他儿子马上要成亲了,他这个亲生父亲才知道。
信息量过大,让尚且中年俊朗的景家主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好在一旁的幕雅诗扶着他,才让他站稳,景文河直哆嗦的手指着景樊,怒道,“孽障!你,你疯了!娶个男人像什么话!”
幕雅诗也泪汪汪的站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她又心疼儿子被骂,又气他做事荒唐。
景樊对于景文河的反对脸上连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衣服早知如此的表情,“我本就不打算同你们说,是你们要问,我便说了,此事是我同他的事,您若是同意便坐在高堂上受我一拜,若是不愿意,我便拜空椅子也行。”
景文河差点又一口气厥过去,“你你你!你!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还有没有生养之恩,自古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作主张就算了,你还娶个男人,你娶个男人就算了,你,你还不告知父母,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在眼里了?你看看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冷血的简直像个怪物!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从前的乖巧听话哪去了?你怎么越长越越没有人样了?”
后面几句委实言重,幕雅诗拽着他的袖子想让他别说了,一旁的景襄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
景樊敛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莫名显得孤寂,他的血亲家人都站在与他几步远的地方,却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也融不进他的世界。
景文河和幕雅诗没有发现,但景襄心却颤了颤,这是她的哥哥呀,宠着她,护着她的哥哥呀,那么高大那么伟岸,为什么突然这么让人心疼,心疼到心都揪起来了。
他的孤独,他的冷漠,她早就发现了他这些变化,却从不敢深究,不敢去问。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她的哥哥就好像是永远待在黑暗的深渊里,沉默,孤僻,敖然是唯一能让他鲜活起来的人,也唯有“敖然”这束光才能照亮黑暗,给予他温暖,将他从深渊里拽出来,这份救赎,她,她的父母都不行。
“我不想同你们说便是知道你们不同意,我尊重你们,生养之恩我也记得,但我的事我不想任何人插手,”淡漠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情绪,好像刚刚那些话都像是空气一样,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婚事会如期举行,你们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但若想破坏,也莫怪我不留情面。”
景文河气得桌子都砸了,景樊却视而不见一般,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他走到屋外,还能听到自己父亲的怒喝声——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他怎么长成了这样?狼心狗肺……”
景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的父亲明明是个开明的人呀,不拘俗礼,不畏俗世,与她的母亲恩爱潇洒,为何如今这般面目?
明亮的红灯笼好像也照不亮景樊的身影,他望着远方重叠的山影,茫茫无际的黑暗,脑海里努力回忆着父母的身影,遥远又模糊,他的父亲潇洒不羁,一生只钟情于他的母亲,做了家主后,有几年的稳重和成熟。
他也许自幼聪慧,受到无数宠爱,娶得女子也是自己最爱的,没有波折,没有磨难。
包括孩子,也都像是上天精心雕琢的,在同龄的小孩在戏耍玩闹上蹿下跳的时候,他的儿子乖巧懂事学习,练武,甚至坐在案前,替他处理事务,样样都优秀,样样都游刃有余。
他放心大胆地将所有的事都压在了这个懂事到令人震撼的孩子身上,彻底钟情于和爱妻游山玩水,他一生的顺遂让他没有一丝迟疑就习惯了儿子的聪慧,习惯了这个还没长过他大腿根的孩子做着他这个年龄不该做的事,也习惯了他温和的对待每一个人乖巧又有礼的模样,但他从未想过他是不是需要关心和怀抱。
他的宽容和潇洒从来只在自己和别人身上,却从未给予过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就长大的孩子。
景樊直到走到屋前,也没有想到父亲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多少清晰的痕迹和影子。
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敖然,正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怎么才回来?不知道你吃了没一直在等你,也不找人通报一声。”
语气不高不低,随意自然,说着抱怨的话,却没有多少抱怨。
桌上是还未动筷的饭菜,似乎冒着热气,他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但却暖得景樊心软。
“还没吃,”景樊一步一步走过去,踏着明亮的光,“好饿。”
“那快吃吧,我也饿了。”敖然待他坐下,才拿起筷子。
“等久了吧,下回不用等我,饿了你先吃。”景樊随他一起拿起筷子,目光错不开一般的望着他。
“你不说,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就没先动筷子。”这半年,景樊几乎顿顿都和敖然一起吃,即便不一起,也会早早告知,他那会儿不知道敖然会不会等他,但他总想告诉他,不想让敖然白白等着。
“先动筷子也没什么呀,饿了就先吃。”景樊替他夹菜。
敖然皱了皱眉,“不太好。”
“怎么不好?”景樊眉眼弯弯。
“不太礼貌。”敖然皱着眉冷淡道。
“哦,只是不礼貌吗?”景樊有些沮丧。
“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红色的礼服绣着精致着金丝龙纹图案,颜色亮丽纯正,面料漂亮精致。
敖然看着挂在衣架上,两件除了大小其他一模一样的红色婚服,一时间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愣了半晌才转头望向一旁站立的景樊,“你,你说我们三日后成婚?!”
“是,”景樊从身后抱住他,结实的双臂环着他的腰,下巴垫在他脑袋上,“喜欢吗?特地找人做的,那金丝都是找了匠人提炼的最纯粹的,还有刺绣,请了南部绣工最好的绣娘,整整绣了一个月。”
没有等到敖然的回应,景樊将唇印在他白皙的耳边,亲了两下才道,“婚礼来的人不会太多,毕竟现在景家没多少人了,我的父母估计也不会来,你师兄和景梓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不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对。”
他说着,语气不甚在意的轻呵了一声,似乎这些人反不反对都与他无关,“这些都无所谓了,等到日后统壹大陆了,我会再办一场,到时必然告知整个天下,普天同庆,让所有人都祝福我们。”
敖然喃喃道,“你疯了,你简直疯了,你现在办这么一场婚礼,你是想让景家所有人都跟你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