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刚把蓬松的铂金长发在脑后挽成低髻，闻言转过视线，仔细打量女仆拿来的衣服——只是一件普通的棉质白色短袖，还有一条深灰色的运动长裤，她点点头：“没关系，这样就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女仆摇摇头，“请您把衣服换下来之后放到脏衣篮，我们之后就会进来收走。”
“好，我明白了，”冬花刚点头点了一半，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什么，“……请等一下！”
“是，”女仆于是又转回来，低下头听她的话，“请尽管吩咐，西园寺小姐。”
“能不能再帮我拿一件外套，比较宽松一点的。”冬花咬住下唇，然而在外人面前，还是保持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因而看起来十足平静。
现在说不上热，但也实在说不上冷，尤其是四季恒温的室内，女仆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想开腔询问，然而目光不经意一瞥间，疑惑瞬间变成了然：“我明白了，请小姐稍等片刻。”
“辛苦你了。”
直到女仆离开，冬花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拿起短袖和长裤，迈步向客房自带的浴室走去。
浴缸里已经被女仆放好了水，浴剂也好好地溶在水里，热气慢慢蒸腾起来，散发出好闻又熟悉的草木气味。
冬花先把身子冲洗干净，才慢慢跨进浴缸里。和上次约会之后一样，她这次也把手机一起带进了浴室——当然不是为了等他的电话。
冬花把身子往下沉了沉，整理好头发之后就趴在缸边，双手也在旁边的毛巾上蹭干，然后便开始一脸严肃地敲打键盘。
等到少女终于查到想要的结果，磨砂的浴室玻璃门就被人敲了敲，还是女仆的声音：“西园寺小姐，少爷的外套挂在浴室的门把上了，请您洗完之后自己拿一下。”
“好，”冬花提高了音量，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的置物台上，撑住浴缸边把自己拉出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出水声，“今天辛苦你了，十分感谢。”
自己的衣物都被放进脏衣篮，冬花用毛巾包住湿透的长发，还是有些不适应。刚刚和他身上气味相同的泡浴剂也好，现在穿着的他的衣物也罢，简直就像是……整个人都已经染上他的味道一样。
冬花的脸颊浮上水红，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肘弯，乍一闻上去是好闻的草木香气，然而闻得久了就能嗅到其下掩盖的蜜甜的柑橘气味……却比全是前者还要令人脸红。
她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一把凉水，长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短袖，原本白色的布料变得有些透明。冬花有些羞赧地咬住下唇，轻轻把浴室门打开了一条小缝，然后从那条窄窄的门缝里把外套拿了进来。
赤司征十郎要比她高一些，运动款的外套就更显得宽大，她规规矩矩地把拉链拉到顶头，然后又紧了紧运动裤的抽绳，拿下头上的毛巾，这才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然后就在房间里看到了赤司征十郎。
“……你好像很无聊，”冬花轻轻撇了撇嘴，“赤司先生给你的任务都完成了吗？怎么总来我这里。”
“在你睡觉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客房里除了床铺刚刚被换上松软的被子，其余地方空空荡荡，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赤司征十郎闲闲地靠在床头，一边刷推特，一边抬起眼睛来看她，话到嘴边却悄然转了个弯，“……你很冷吗？空调温度再打高一点？”
冬花看他作势要去拿空调遥控器，赶忙伸手阻止：“不用，我这样刚刚好。”
“是吗？”赤司也不在这种事上纠结，他放下手机，拿起放在床头的吹风机摇了摇，“要不要用这个。”
冬花整理长发的动作一顿：“要。”
“坐下吧，我帮你吹。”赤司拍了拍身前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他的手指纤长细瘦，没有粗大恼人的指节，动作缓慢温柔地随着热风梳拢她的长发。
冬花背对着他，几乎要在“隆隆”的单一声响和温度刚好的热风中昏昏欲睡，眼皮又黏在一起，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差点要直接趴下去。
“又困了？”赤司征十郎干脆环住她的肩膀，轻缓地让她向后靠在自己身上，“这么累。”
“还好，”冬花的语调有些含糊，“大概是因为午觉没太睡醒。”
等他终于把少女的长发吹干，冬花已经靠在他肩膀闭目养神好一会了，赤司轻轻放下吹风机，把她散乱到额前的碎发全别到耳后，然后扶着她的脸，侧着吻上她的嘴唇。
冬花被他闹得皱起眉头，推着他的肩膀别过脸去：“你怎么又……”
“想和女朋友亲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把唇面抵在她稚白的脸颊上，慢慢抚擦到耳垂。
“对了！”冬花被他话里的某个字眼挑拨了一下神经，突然睁圆了眼睛，扭身和他对视。他的刘海有些长了，多少遮住眼睛，她伸手将刘海撇到一边，完完整整地露出眼眉。冬花严肃地注视那对赤金异瞳，“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说。”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是关于，咳，我祖母寿辰的事情，”冬花往后错了错身子，然后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她把还带着丁点湿意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通红的耳朵，明明已经害羞到不行，却还是竭力保持冷静。
赤司饶有兴致地支着下巴，随后点了点头。
“因为祖父祖母都比较恋旧，而且祖父也已经退休很久了，所以家里打算回神奈川那边去给祖母贺寿，”冬花飞快地一掀眼皮，瞄了他一眼，“所以到时候，征君会方便吗？”
“当然方便，”赤司征十郎勾着唇角笑了一下，“京都离神奈川也说不上太远，而且我的礼物也已经准备好了，不去亲自贺寿不就太可惜了吗？”
“嗯，”冬花心下一松，之后不自觉弯起一点嘴角，“方便就好。”
“对了，说到礼物，”赤司征十郎想起什么一般，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经过冬花身边时还不忘揉揉她的头发，“稍微等我一下。”
冬花还以为他要拿给祖母准备的寿礼给自己看，于是乖乖“嗯”了一声，屈膝坐在床沿。
屋里没人说话，一时静了下来，窗外的狂风暴雨声透过玻璃，朦朦胧胧地传入室内，冬花对这些声音一向厌烦，然而如今心里却是难得熨帖安静，温软一片。
他很快就推门再次进来，手上除了拿一只巴掌大的黑丝绒首饰盒，还有那只异瞳小狮子玩偶。
“这个，你看看喜不喜欢？”赤司坐在她身边，对着她打开了那只首饰盒。
盒子被打开的瞬间，冬花甚至被里面的首饰闪了一下眼睛，看清之后半晌，她才抬起头来，那对漂亮的深灰色眼睛里，惊艳和为难各自掺半：“这个的确是很漂亮，但是样式时不时有点太新了？老年人的话……”
那是一对钻石耳饰，看起来纯度和净度等级都很高，购置礼物的人一向认为大巧不工，因而钻石的切割称得上简洁，却已经璀璨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赤司失笑：“这不是给西园寺老夫人的寿礼，是我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冬花顿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可是这太贵重了，最近没有什么节日，也不是我的生日……”
“就当纪念你第一次在我这里留宿好了。”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别闹我了。”冬花的脸颊又浮起烫热的温度。
“好，不闹你，”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轻轻俯过身子，把耳饰从首饰盒中取出，作势要给她戴上。轻轻的柔软尾音落到她耳朵里，又激起一片久久不歇的涟漪，“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冬花乖顺地侧着头，让他给自己戴上那对价值不菲的钻石耳饰。
戴上之后，他扳着少女的肩膀，仔细端详。其实这样奢华的首饰还是要配晚礼服，才能最大程度地展现美感，然而现在他的女孩没有化妆，头发简单地披在脑后，身上也只是穿了他宽大居家的运动服，他却依旧觉得她已经足够明艳动人。
“很漂亮。”赤司轻轻揉了揉她的脸。
冬花拉住他一根手指，放在颊边蹭了蹭。
“还是困？”赤司注意到她眨动得已经相当缓慢的眼睫。
“有一点。”冬花眯起眼睛，瞳膜里聚了朦胧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