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夫人拉着她身边的一个婆子说道:
“王妈,你瞧瞧,她是不是跟阿暖姑娘长得一般模样。”
王妈是陈夫人的陪房,当年也多次见过阿暖,对阿暖的样貌记忆犹新。
王妈点头:“是,是,夫人,和阿暖姑娘一模一样。”
凌风看看阿妩,再看看陈夫人和王妈,打岔道:
“这位夫人,我夫人是第一次来凉州,真有人和我夫人长得一模一样?那还真是奇了,夫人,让这位夫人给你引见引见,也是一桩美谈。”
他与阿妩生活了十年,虽然阿妩看着还算镇定,细微的变化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能看出来阿妩很紧张。
陈夫人看看凌风,再看看阿妩,反复好几遍,半天才哦了一声,不好意思道:
“是本夫人认错人了,那位姑娘已经死了十年了。”
双儿也听到了陈夫人的话,插话道:
“婆婆,真有人和我阿娘长得一模一样?”
虎头和阿凤也挤了过来。
双儿粉粉嫩嫩的样子,煞是可爱,陈夫人禁不住摸摸她的小脸,笑道:
“嗯,是有位姑娘和你阿娘长得一模一样。”
双儿歪着头,眯着眼道:“我阿娘没出过门的,这是头一回来凉州。”
说着,她扯扯虎头和阿凤的衣袖:“对吧。”
虎头和阿凤同时点点脑袋,虎头大声道:
“我阿娘头一次来凉州,她不出门的。”
几个孩子一作证,陈夫人更不好意思了,连连道歉:
“唉,上年纪了,眼神不中用了,这位……夫人,对不住,对不住。”
阿妩笑笑:“没关系,认错人常有的事。”
待陈夫人和王妈转身离去,阿妩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接下来的行程,阿妩闷闷不乐,就连三个孩子都看出不对劲了。
凌风拉拉阿妩的手,悄声道:
“阿妩,高兴点,不是大事,别往心里去。”
阿妩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振奋起精神,看看三个孩子:
“饿了吧,咱们找间馆子吃点东西。”
三个孩子顿时高兴了,又开心地叽叽喳喳起来。
凌风却看出,阿妩心头的那丝乌云没有散去。
……
陈夫人回府后,把这件稀罕事当闲话说与陈郡守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郡守困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十多年了,一直不得升迁。
这几年朝政更叠,他投靠无门,正发愁怎么再进一步呢。
“那位夫人真和阿暖姑娘一模一样?”
陈郡守像是一头闻到血腥味儿的狼。
他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和阿暖姑娘一模一样的夫人,偏巧出现在他的境内。
“嗯,一模一样,不信你问王妈,她和我一起瞧见的。”
陈夫人拉着王妈给她做证。
“是啊,老爷,真的一模一样。当年阿暖姑娘来咱们府上,那小模样俊的,奴才记得清清楚楚。”
王妈赶紧回道。
陈郡守靠坐在椅背上不吭声了。
当年七皇子炎钰疯了一样,在凉州城内寻找阿暖姑娘,悬赏黄金万两,他记得真真的。
万一,那位夫人真的是……
陈郡守精神一震,忙问道:“你们是在哪碰上那位夫人的?”
“就在街市上啊,今天是正月十五,晚上有花灯,估摸是来看花灯的。”
陈夫人诧异夫君怎么对那位夫人上心了。
陈郡守歪着头想了想,越想越兴奋,搓着手激动道:
“夫人,你立大功了,你夫君我没准就此飞黄腾达!”
陈夫人很快反应过来:
“因那夫人的缘故?可她不是阿暖姑娘,那三个孩子说,他们阿娘,没来过凉州城,就从来没出过门。”
陈郡守看着夫人道:“夫人,你再仔细想想,那几个孩子都多大年纪?”
陈夫人看看王妈,迟疑片刻道:
“大的十岁上下,小的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陈郡守一拍大腿,激动道:
“这就对了,阿暖姑娘是十年前出的事,他们阿娘来没来过凉州城,那几个孩子怎么知道。”
陈夫人恍然,随即道:
“夫君,即便那位夫人真的是阿暖姑娘,时过境迁,再说她已嫁为人妇,那位……也不会放在心上了吧?”
陈郡守想了想,说了句:“反正这事说了没坏处,不说没好处。有没有好处,试试便知。”
说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他已信了夫人十成十,事关重大,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天还半黑不黑的时候,凉州城的花灯就燃起大半了。
一眼望去,处处都是灯火通明,繁荣似锦的景像。
凌风一家人,吃过晚饭,早早来到街市上。
双儿骑在凌风的脖子上,兴奋地大喊大叫。
阿妩看她一眼,心说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没有。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教训孩子得回去再说,现在还是不打扰她的兴致才好。
阿凤嫉妒地瞧着双儿,他和双儿一般大,凭什么她能骑在阿爹的脖子上,他就不行。
虎头则拉着阿凤,不停地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两眼亮晶晶的,这儿比大山里好玩多了,唉!要是住在凉州城该有多好。
阿妩跟在凌风身侧,也被眼前美丽的景色迷住了。
她不是没看过花灯,以前……宫里的花灯也很漂亮。
后来炎钰自己开府,头两年,要是他在府上,也会带她出来看花灯,想到这儿,她神情黯了黯。
到底还是被陈夫人影响了情绪,她的思绪控制不住想起以前的事。
阿妩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
半晌,那人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陈郡守回府后,几乎片刻不停,手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凉州军营,交给大将军丁立。
陈郡守在集市上见过阿妩后,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当年的阿暖姑娘。
至于,她为什么不肯承认,他就猜不透原因了。
暖阁
正月十五,还在农历年里。
丁立收到陈郡守来信,以为发生不得了的大事,赶紧拆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信中内容,的确不得了,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想起阿暖姑娘。
当年他跟在七皇子炎钰身边,亲眼看着炎钰发了疯地找她,人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案几,快速思考着。
十年了,朝政更叠,七皇子炎钰已经不是当年的七皇子了。
他已登尊位,是当今天子慕容炎钰!
三年前,他扫清最后的阻碍登基为帝。
丁立是炎钰心腹中的心腹,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亲眼见证着炎钰是怎样爬上那个位置的。
信中说,那位夫人长得几乎和阿暖姑娘一模一样,嫁人了,还有三个孩子,都不足十岁的样子。
当年,皇上搜遍全城都没找到阿暖姑娘,莫不是真被人救了?
为此,皇上将赏金提高到万两黄金,这世间有几人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拒绝万两黄金的诱惑?
丁立想想自己,摇摇头,反正他拒绝不了,早交出来了。
如果……不是,相貌如此之像,又是怎么回事呢?双生姐妹?
如果……是真的,事过十年,皇上坐拥诺大后宫,对阿暖姑娘还能有多少情份?
想到这儿,丁立召来一名善文书的幕僚,将此事原原本本一说。
那人笑了:“将军,这事好办,就说在凉州境内发现一名女子,长得和当年的阿暖姑娘极为相似,问问皇上,阿暖姑娘是不是还有个双胞姐妹。
嗯,写得不用太过郑重,裹在其它文书的末尾浅浅提上一句。再添上一笔,此女已嫁人,育有二子一女,全当闲谈。”
丁立明白了,提了没坏处,不提没好处。是好处……还是坏处,得皇上自己选。
就这样,一封不那么紧要的军情文件,随着州府的奏报送往京城。
凉州城处在赢国的最西边,丁立估计,皇上看到那封军情奏报,最快也得一个半月。
再出点意外什么的,三个月内皇上能看到那封奏报就算快的。
发完函,他就全当没这回子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郡守左等右等不见消息,颇为气馁,以为又做了一次无用功,叹了一句,帝王无情,自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