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他手(7)

苏渊的身份设定是花妈妈说出的,并非出自她之手,这样看来,她对这个故事并没有足够的控制权。

“他与萧将军是什么关系?”沈青萝不解,萧衍想把她送给苏渊直接从牢里送过去便可,何苦来这西楼走一遭,这样绕圈子究竟是为什么。

“这……妈妈我不知。”

沈青萝的眼神没从花妈妈的脸上离开过,判断不出她是否在说谎。那个苏渊应是个警惕的人,即便与萧衍有关,也不会暴露太多东西。

“你可看见苏渊带着一五岁的男童?”

花妈妈思索片刻,瞧着沈青萝的脸,似是想到什么,方才说:“被苏公子带走了。”

“苏渊在哪?”沈青萝有几分激动,话刚说出口,便将情绪压了下来,她必须足够沉着,才能和他们斗智斗勇。

“公子偶尔晚间会来西楼,具体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清楚。”

听花妈妈一席话,沈青萝大致明白,这花妈妈多半是苏渊在西楼的一个下属,若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从萧衍或苏渊本人下手。

踌躇片刻,沈青萝挪开目光,看向室内香炉里燃着的熏香,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花妈妈准备何时安排我接客?”

花妈妈似是没料到沈青萝会有这样的转变,微怔片刻,方才犹豫道:“这个……”

一时竟说不出来,这事她说了不算。公子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姑娘,她若是让这姑娘去接客,就是在冒险,眼下弄不清公子是心血来潮还是之后还会召唤,万一安排不当,她这个西楼的妈妈怕是当不下去了。

沈青萝将花妈妈的顾虑收紧眼里,这顾虑代表着她在苏渊心中的分量,她在赌。

苏渊把她留在西楼无异于羞辱她,这件事他已亲身践行过了,这样的羞辱不会停止,接下来是像普通姑娘一样接客还是其他什么,全凭他做主,她必须先发制人,掌控故事走向。

花妈妈察觉不妥,方补充道:“公子叮嘱,暮烟姑娘这半月无需接客,可先行调理身子。”

半月?沈青萝凝神,眼下已经过去三日,尚且有时间做打算,可她不能被那个人牵着鼻子走,思绪翻涌片刻后,她已有了决定。

“花妈妈是这西楼的管事的,以你的眼光来看,我在这西楼众姑娘中水平如何?”

沈青萝对她的这幅皮相有信心,按照以前的沈青萝,怎么也不会想到同一众烟花女子作比较,她甚至本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但眼下已今非昔比,她必须像水一样柔软灵活,可化指柔,亦可穿石。

花妈妈不知沈青萝在盘算什么,只如实道:“无论是身姿相貌,均能拔得头筹。”

沈青萝神色未变,这个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若我想成为这西楼的花魁,该如何做?”

花妈妈心里为难,试探道:“你想当花魁?”

沈青萝不置可否,花妈妈猜不透眼前的女子在想些什么,好像自过了那晚,她就变了,眼底的孤傲收了几分,眉眼间总带着一股难以莫测的神色。

“西楼的花魁每半年决选一次,比拼包括身姿体貌和才艺,只是……眼下决选刚过去不足一个月,现在的花魁是牡丹姑娘。”花妈妈刻意提起牡丹,意在打消她的念头。

沈青萝不以为然,懒懒地开口:“这花魁向来是有能者居之,既然牡丹姑娘从决选中脱颖而出,不如叫她同我比试一番吧。”

“这……”花妈妈犹豫片刻,继续道:“西楼有西楼的规矩,这样做怕是不太好吧?”

沈青萝终于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向花妈妈道:“规矩是人定的,花妈妈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去请示苏渊。”她掐准了花妈妈对她的身份有所顾忌,刻意搬出苏渊。

花妈妈赧然,作为这西楼的管事者,这点小事她还不至于做不了主,当即应了下来。

“既如此,花妈妈可去同那位牡丹姑娘知会一声,最好在三日内开始。”

花妈妈应下,待出了房门,仍不解沈青萝的用意。

未至傍晚,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女子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随即落在正倚在床榻翻琴谱的沈青萝身上。

“就是你要抢我的花魁之位?”

沈青萝侧头瞧了身侧人一眼,入眼是一袭粉色罗裙,再往上却是一张被怒意占据的脸,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说得过去,想来应该就是现任花魁,那位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此言差矣,既是花魁,定是这西楼众姑娘之首,在我面前,你有几成把握担得起这个称呼。”沈青萝卧床三日,身上的疼痛未褪,说起大话却毫不含糊。

牡丹在沈青萝身上来回打量,床上的人未施粉黛,仍掩不住那倾城的容貌,指如青葱懒懒地搭在琴谱上,明明什么都没做,仅仅是靠在那,便端了一身的贵气,这样的人好像并不属于这样的地方。

她想起花妈妈提起过这人的背景,又说起苏公子在这留宿一夜的话,那位西楼背后的老板她曾有意示好,对方却置若罔闻,连他的眼都没能入过,光凭这一点,她就输了,但她不甘心。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再比一场。”

“如此甚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牡丹姑娘任选,时辰和比拼项目定下后过来叫我即可。”沈青萝说罢,纤细的手指微动,将琴谱翻到下一页,似乎并没讲这比试放在眼里,就好像花魁本就是她的掌中之物。

牡丹心绪烦躁,气焰被打压,火气却冒出了三丈,当下心生一计:“我听闻暮烟姑娘出自丞相府,各项才艺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这里是西楼,让恩客高兴的地方,既是花魁,就该由西楼的恩客定夺,你说呢?”

沈青萝手中动作微怔,她哪来的恩客?仅片刻,便抬头对上牡丹的眸子,瞥见她眼中的笑意时,便觉这可能是个圈套。

论如何取悦恩客,她自然不是这位现花魁的对手。但大话既已说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遂神色恹恹道:“随你。”

牡丹见她已应下,便甩手而去。

待室内恢复安宁,花妈妈才从门口探头过来,劝阻道:“姑娘别小瞧了牡丹,论及才艺,她自是比不上姑娘,但论如何讨客人欢心,牡丹可是这西楼一顶一的好手。”

沈青萝翻琴谱的动作微滞,淡淡道:“是么?”

花妈妈以为她成竹在胸,便准备退出房门去,刚转过身,却忽然听沈青萝又道:“西楼的姑娘一般都是怎么讨好恩客的?”

花妈妈脚下一滑,堪堪稳住身形,意识到的确是身后之人开了口,便重返回来问:“姑娘指的是床递之间还是普通恩客?”

还有这个区别?沈青萝本以为来这西楼的人都是为了那档子事,她轻咳了一声方才道:“都有。”

“若只是赏舞听曲,自然是要舞跳得好,曲唱得好;若是床递之事……自然是要让恩客感到舒坦快活。”

“怎么个舒坦快活法?”沈青萝不禁皱起了眉头,在她的记忆里,那档子事可并不舒坦,甚至如凌迟一般,怎么会有人喜欢?还为了这事来西楼花钱,这不是花着冤枉钱找罪受?

花妈妈觉得自己懵了,她调/教过无数的姑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懵过,若不是亲耳听了一夜的墙角,她甚至怀疑苏公子是不是不行……能让眼前这位姑娘说出这样的话。

“不同的姑娘有不同的手段,别人学不来,自己的也抢不去。”花妈妈说完便退了出去,暮烟是个不能按常理来定义的姑娘,西楼的那一套反而不适合她。

花魁评选

三日后,花魁评选正式开始,由于是临时起意,其他姑娘多半没做准备,参赛之人只有沈青萝和现任花魁牡丹,在西楼其他姑娘的眼里,这场评选俨然是属于牡丹和沈青萝的夺魁之战。

花妈妈到底是个生意人,打出个“夺魁”的噱头,吸引力不少青年才俊老少爷们过来,天刚暗,西楼大堂已人满为患。

虽说是为了博得恩客欢喜,但到底是大庭广众,花妈妈也不至于让姑娘们做太过出格的事,只是为在场的每位客人发了一支水仙,二人凭各自手段赢得来客手中的花,一个时辰为限,时辰到后,获得水仙花多者胜。

比赛的钟声刚敲响,一身粉色罗裙的牡丹已缓步到大堂正中表演的台子上,她同周围的乐师点点头,乐声起,牡丹水袖轻甩,摆动腰肢,如湖畔吹风下的垂杨柳,随风起舞,台下的人目光不自觉地被她吸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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