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好吗?”李昭不可避免地拉开话匣子。
“还可以。”其实不算太好,半梦半醒间,她总能瞧见苏渊的脸,隐隐还听见楼道内有人说话。
“沈小姐之后有什么打算?”
沈青萝摇摇头,身似浮萍,她向来是走一步算一步,连逃跑也是临时起意。世事难料,不如顺其自然。
“你呢?去宁安城做什么?”
“随便走走,采采风,我这个人和我父亲一样,就喜欢当个闲云野鹤,看遍大好河山。”
“倒也潇洒快意。”
沈青萝想起前段时日,在游船上李昭说过的那段讨不到老婆的话,以他的品性相貌,怕不是讨不到老婆,而是不想让有约束罢了。
“还好还好,有快意便有失意,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孑然一身。”
“孑然一身有孑然一身的好。”
李昭笑而不语。
这一路走的还算顺畅,李昭这个人虽然话多,但并不惹人嫌,很擅长对症下药,风趣幽默,又极会讨人欢心。
变故发生在两天后,傍晚,二人正穿过一道荒无人烟的林子,马车倏地停了下来,车停的太急,马一声嘶吼,扬起前蹄,车上的李昭和沈青萝不约而同地朝车厢后撞去,等车厢平稳,人已头昏脑胀。
偏这时,帘子被掀开,一山贼打扮的男子吆喝道:“老大,赚到了。”
那人一手一个,将沈青萝和李昭带下马车。车夫早被打晕了,他二人面面相觑,一致看向面前的一众土匪。
没来得及呼叫,后颈一痛,没了意识。
捉入山寨
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水的潮湿气息,沈青萝睁开眼睛,便瞧见一张放大的脸,正要躲开,就听身前人嘀咕道:“别动。”
李昭将捆在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多谢。”沈青萝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目光四下打量,这里是一处柴房,她对面也散着一堆绳子,应该是李昭刚才解开的。
窗外下着雨,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处院子,院落隐匿在山林间,隐约还能听见隔壁切菜的声音。
“这是哪?”
“飓风寨。”李昭探头探脑地打量情况,又走到门前推了推,房门应是锁着的,但窗户开着。
“你怎么知道?”
“瞧那。”李昭顺着窗口指向院门口挂着的一面旗帜,那旗帜上绣着一缕青烟,说是飓风,着实是抬举了它。
“飓风寨是山贼的老窝?”沈青萝此前并没听说过这个寨子。
听见山贼二字,李昭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据我所知,飓风寨侠肝义胆,劫富济贫,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因而虽在宁江城附近,朝堂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山贼二字并不贴切,只是为何会将我二人掳来?颇为蹊跷。”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片刻后,两个身形高大的人走进来,瞧见李昭和沈青萝二人已解开绳子,也并未太过吃惊,仅上前来一人架起一个往外走。
那二人力道极大,李昭和沈青萝两个人没有丝毫反驳的能力。
“这位好汉要带我们去哪?”李昭不慌不忙道。
听他方才的那一番话,沈青萝放下心来,这些人并没有取他们性命,想来是有所图,既有所图,便有脱身的机会。
那二人也不知是聋子还是不想理他们,将他们带到一处房屋内,关上门便出去了。
沈青萝抖落身上的雨水,这个地方类似于一个客堂,棉布帘子将另一处里间隔开,看起来应是卧房,只是这房中之物虽多,却尽是刀剑□□,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处兵器库。
正想着,帘子已经被掀开,一人从里间走出来。
这人身形不高,看起来英姿飒爽,装扮虽像极了男子,眉眼间却瞧得出是女子,那人也在打量着李昭和沈青萝。
那样的眼神沈青萝曾见过,昔日在西楼,来客挑姑娘时便是这般模样。
女子绕过李昭到沈青萝身前,挑起她的下巴,在她脸上细细观摩,“这个好生俊俏,就是身形矮了些,像女子。”
她摇摇头,松手走到李昭身侧,李昭比那女子要高上大半头,女子手落在他的衣领,将他拽低一些,“这个看起来像是个书呆子,姿色稍差一些,但是这双眼睛……我喜欢。”
沈青萝瞧了李昭一眼,他倒是配合,弓身任女子打量,眼中还带着几丝笑意。
论相貌,李昭的确比不过沈青萝,但在寻常人中也属上乘。只是……看这女子的模样,好像是在为自己挑郎君。
“姑娘这是?”李昭试探道。
“你觉得本姑娘怎么样?”女子直言不讳。
李昭后退半步,女子却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回来,“躲什么?本姑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见这女子的注意力全放在李昭身上,沈青萝倚在一侧,扯了扯方才被水打湿略皱的衣衫,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瞧着他们。
李昭求救似地瞧了沈青萝一眼,女子的手落在他的脸上,强行让他看着她,“问你话呢。”
这话中还有几分严刑逼供的意思。
“姑娘英气逼人,有女中豪杰之风范,只是不知此次把小生绑来所为何事?”李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在眼前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姑娘面前,竟生出几分娇弱的感觉。
女子凑近几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上方才沾上的雨水,“捉你来当我的压寨夫君。”
沈青萝听了这话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内室,幸而及时扶住门框,堪堪站稳。
女子侧头看过来,“怎么?你有意见?还是你打算当我的夫君?”
“误会,误会,不瞒你说,我这兄长正愁找不到媳妇,姑娘你就出现了,简直是天赐良缘。”沈
青萝的求生欲让她说出上述的一段话,李昭不可置信地瞧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骂她是个叛徒。
女子满意地回过头去,摸到李昭的脸,“听见了么?天赐良缘。”
李昭慌忙将女子的手从脸上拿下去,“姑娘,成亲是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去他娘的父母之命,本姑娘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兄长,我想要什么兄长都给弄来,更别提一个男人。”姑娘气势汹汹,提起父母时语气隐隐有些激动,可说到那兄长,态度已缓和许多。
“可是姑娘,我要娶亲,也得问过家里的父亲,眼下父亲不知远游到何处,成亲之事容后再议。”李昭似是怕激怒女子,不得已使出缓兵之计。
女子沉吟片刻,松开他,反朝沈青萝这头走过来。
沈青萝正抱着一副吃瓜的心态看得津津有味,瞧见她过来,当即站直了身子,摆摆手,信口胡诌道:“我不行,我家里有人了。”
女子眉毛轻佻,“好说,休了不就得了。”
说话的功夫已到她身前,挑起她的下颚来回打量,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随即移到脖颈处,在她喉管处捏了捏,“你是女子?”
“是。”沈青萝并没有否认,眼下暴露身份反而对她更有利。
女子松手,犹豫片刻,忽然伸手扯开沈青萝的束发,长发如水般倾泻下来,被雨水沾湿的几缕发丝贴在脸侧,让她看起来更为楚楚可人。
眼前的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第一次知道天下还有这般绝色的女子。”
李昭得了空,不忘插上一句:“全天下就这么一个,独一无二。”
沈青萝轻咳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女子回过头,不满地看向李昭,“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关系。”李昭摆手否认。
“没关系能一同赶路,难道是……私奔?”女子面露疑色。
“不是,真不是。”李昭迟疑地瞧了沈青萝一眼。
沈青萝会意,及时解释道:“我们并无其他关系,只是本该去往一处,因为相识,结伴而行。”
女子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后,露出一个颇为欣慰的笑,沈青萝直觉不好,果然,就听女子道:“既如此,男的归我,这位美人就给我兄长当个压寨夫人。”
砰地一声,房门被踹开。
沈青萝和李昭皆被吓了一跳,齐齐朝门口看过去,一身形较高的黑衣男子正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过,瞥见沈青萝时稍作停留,最终瞧向那女子,“陶夭,你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